高云妈妈骑马出门去,到中午接来了村子里的长老,他们商量了半晌,长老眉头紧锁,手上抬着一根羊腿骨嘬不停,烟雾缭绕在蒙古包里。
他们交谈用的胡语,心儿是一句也听不懂,但这件事是小钟灵和巴和一起惹的祸,所以她不能置身事外,便是听不懂也在一旁注视着他们的神色动作。
因狼是报复性极强的动物,它们幼崽数量不多,母狼和小狼在狼群中地位很高,所以抓小狼会引来狼群的报复。而狼又是胡族敬奉的兽祖,谁家被狼群袭击就是不祥之兆,这对于胡族人来说更是灾难的降临。
当天一直谈论到了下午,高云妈妈和心儿做了饭招待长老,把平日舍不得吃的肉都煮了。
最后应该是商量出了什么决定,反正长老一走,高云妈妈就拉着心儿将家里的东西全部打包,睡觉时候东西就堆放在门口,准备明日一早便骑马离开。
晚上睡觉时,小钟灵早早钻进了被子,她说今日要自己睡,往常都粘着姨母一起睡,今日倒是破例主动要求自己睡。估计是知道自己闯了祸,所以才这么乖。
明早天不亮就要赶路,心儿也没多想,让她自己先睡了,可能是一个人睡怕冷,盖了好几层的被子,叠的像一座小山似的。心儿默默又收拾了一阵东西,将那些弃之可惜的家当犹豫来犹豫去,最后一件不落的塞进包袱中。
心儿发愁,不知明日要搬到哪里去,走之前需不需和乌斯打声招呼。虽然把她们母女二人送来后便再也没管过,但她还是想让公山羊知道她们要离开,万一他来找她……找不到……
思前想后还是摇摇头,算了,阿羊怎么可能会来找她们,巴不得永远见不到呢。
心儿收拾好了最后一件东西,看了看外面的星云判断时辰,随后和衣挨着钟灵躺在地炕上,刚迷迷糊糊快要睡着,忽被蒙古包外传来的一声马嘶鸣声吓醒。
心儿立刻从地炕上爬起,走到门口拿起刀,她耳朵贴近门缝,外面的风中夹杂着撕咬和呜咽声,那匹马只嚎了两声就没音了,心儿用身体抵住门,把门栓牢牢系住,蒙古包门口有很多走来走去的动物脚步声,心儿蹲在地上,心快要跳出嗓子眼了。
约一个时辰后,天亮了,外面才终于没了响声。
心儿回头看小钟林还睡得沉,可能是被子压的太厚,她头埋在里面所以没被吵醒。
刚想着要不要叫醒她,忽听到高云妈妈在外喊胡大,心儿打开门出去又把门从外锁上。看见高原妈妈在牲畜的圈那边,她跑过去看见血腥的一幕。家里的两匹马倒在地上,已经被狼掏空了肠肚。旁边羊圈里那几只因为体弱而不能去山里吃草的羊也全部被咬死,几只小羊羔甚至头和身子都被撕咬扯开。
高云妈妈跪在地上哭,把身边的小巴和一把推开,巴和结结实实摔了个跟头,也哭了起来。
高云妈妈留在这个房子里就是为了照顾这些牲畜,现在全都被咬死了,还不如当初跟着巴和爸爸一起去草原腹地的牧场,现在马都死了,想走都走不了了。
心儿拉起高云妈妈安慰她,现在还没有时间哭,不知狼群什么时候又会回来,他们得赶紧离开这里。等她情绪恢复一些后,村里的长老也来了,看见家中的大牲畜已经全部被咬死,但恐怕狼群之后还会再来,建议他们暂时把这个房子空出来住到别处去。
一家人走的时候,小钟灵去扒开狗窝前垒的石头和盖的毛毡,因为这几日温度低,钟灵怕两只狗晚上挨冻,每天天黑前就给它们把狗窝给封住了,也恰好因为这样,两只狗才躲过了这场狼群的袭击。
所有人都背了包袱,带着两个孩子两只狗。积雪的草原上一家人在艰难跋涉,他们也走不远,按村长老说的,让他们暂时住去东面几里地外一个荒废的蒙古包里,那边没人住很久了。
本来路不远,但拖家带口又没有马,所以走了约半日才到。
那个蒙古包已经被雪掩埋了一半,门都被雪给封住了,幸好带了铁锹,心儿和高云妈妈开始挖门。巴和、钟灵帮着运雪,用两只狗做了个拉雪的车。
挖了一炷香总算把雪给清完了,打开蒙古包的门,里面黑洞洞的,高云妈妈一脚踏进去直接踩空,幸亏心儿眼疾手快在她身后拉住了她。
蒙古包里面居然是个大坑,这不是给人住的,好像是个陷阱。
高云妈妈大骂这个蒙古包的主人,简直是坏到家了,竟然这样作弄人。便是有人来借住他家的蒙古包,也不用如此黑心挖这么大的陷阱啊!
便是有迷路或是遇难的人,去到谁家不会被好饭好茶招待,借住也是常有的,况且还是一个废弃的房屋。
高云妈妈气愤说道:“这一定不是个胡人。”
心儿闻言表情一顿,把安慰她的话咽进了肚里。大漠里流传着汉族人都是骗子,心眼多计谋多,所以做坏事的人总被说像汉族人一样。
现在怎么办,折腾了半日白费一场,若天黑还找不到住处,就要被迫住在野外了,可他们还被狼给盯着,天黑后万一被狼围攻可就死定了。
最近雪大,到最近的村户家也得十几里地,还没走到就天黑了。现在离这里最近的,有人又安全的地方是……
“姨母,那里有光,我们去那里吧!”
小钟灵指着远处火光耀眼的一处地方,几缕粗壮的炊烟正袅袅上升,光是见那炊烟,便能猜到那边正有四五个大锅灶在做着热腾腾的饭菜。
从早到晚一直在赶路,饿了也只有几个冰冷的干饼子啃,此时又冷又饿又渴,所有人早已是精疲力竭。
高云妈妈叹口气:“那是军帐,王族和将士住的,平民靠近要被斩首的。”
四人大眼瞪小眼,肚子又集体“咕噜”一声~
两个大人、两个孩子、两条狗,还在雪上拖着卸下来的蒙古包门,谁让他挖那么大的坑,没门还能提醒别人以防掉进陷阱去。
在门板上面放着全部逃难的家当,有铺盖、衣服、锅碗瓢盆,大漠上的人没有细软一说,有用的东西便都是随身的东西。
这边的地上根本就没有人行的痕迹,雪都厚厚的积在地上,别人是跋山涉水,他们是涉雪。
这里面心儿是大人,又比高云妈妈年轻,所以她走在最前面破雪开路。后面钟灵和巴和拉着狗,帮高云妈妈拖着门板,上面的物件时不时滚落在雪上,钟灵和巴和立刻跑去拾起。