心儿带人找到钟留夷时,她已经完全脱胎换骨。
钟留夷一步一步朝她走去,她身上脸上都溅着大片的血,好似刚刚经历一场生死大战。
翠竹和其他丫鬟看见钟留夷都不敢上前,她浑身血腥气,那血还是带着温度的鲜红的血。
一群人中只有心儿上前扶她,钟留夷抓住她的手使劲一握,心儿当即感到手心湿腻,当她松开手上车后,心儿展开自己的手掌看见沾一滩血渍。
翠竹急忙掏出帕子给郡主擦手,一边擦一边不停嘀咕。
钟留夷因为身上都是血污,上马车直接躺在在座位下闭眼睡了。心儿脱了自己的披风帮她盖好。
马车走开了,车上只有心儿翠竹和钟留夷,颠簸的声音隔绝开了里面和外面;
“琉儿姐姐,我想和你说些事。”
钟留夷睁开眼睛,那日是她给心儿写的匿名信,她将心儿指去与公羊离开完全相反的方向,她应该是没有追到人,回到家时,长公主娘娘又薨逝了。
“我那日追到阿羊了。”
“嗯?”钟留夷嗓中发出含糊不清的一声。
心儿开始抽噎,似乎是憋了很久的情绪此刻爆发了;
“那日我找到阿羊,他奇怪我怎么会找到他,我说我收到了信,他看了信就头也不回的骑马走了。我不知道他竟会去杀人放火,不然我拼了命也会拦下他,我一直不敢告诉你,阿羊杀了人被抓了,对不起我瞒着你。”
钟留夷静静凝视马车车顶,原来心儿追上了公羊,因为那封信被他察觉到了自己的计划,所以公羊才会返回来。
结果算计来算计去,还是算计到了自己人头上,原来你还是最会害自己人。
心儿哭的泪雨滂沱:“我偷跑出去急坏母亲,御医说母亲是心气郁结不畅才病逝的,母亲去世也都是我的错,我罪孽深重~”
御医不是诊断出长公主是中毒么,怎么又改了说辞?
钟留夷心中骤然生出许多疑惑,她又想起父亲把长公主身边所有的仆人都送去守皇陵,那就清楚了,能封这么多张嘴,恐怕也只有钟天酬了。
竟然连心儿也不知真相,这个父亲还算是维护了自己一次。
心儿已经变成了嚎啕大哭,翠竹不停在安慰,钟留夷始终躺着没说话,此时的她从外到内都是冷冰冰的,安慰不了任何人。
心儿哭过了一个高潮,才又说:“我已经派了人去找了阿羊,琉儿姐姐你别担心了。若是……阿羊有什么不测,会寄回消息,没消息就证明他还活着。”
钟留夷干涩麻痹的嗓中,吐出一个“谢”字。
只沉默片刻,心儿眼中又满是决堤的泪:“母亲不在了,阿羊不在了,我的心也死了,我觉得我的天都塌了,所有人都离开我,我太惨啦呜啊啊~~”
心儿似乎比浑身是血的人还伤心欲绝,她把自己这几月以来的憋屈毫无保留都宣泄给钟留夷,即便回复都没有一句,但心儿却没有在父亲面前哭,没有在自小照顾自己的嬷嬷面前哭,她只想给琉儿哭,她发自内心觉得,唯有琉儿能与她感同身受。
钟留夷的眼睛无神睁着,淡淡道:“你已经拥有很多了,心儿,人不能太贪心。”
“是我贪心了么”,心儿低头默默自语,被她这么一骂竟还止住了哭。
回到钟府,心儿想要带琉儿姐姐去见父亲,毕竟刚经历了一场死里逃生得给父亲报平安。谁知钟留夷已经头也不回的向自己的住处走了。
从今以后,那只是你一个人的父亲;
钟留夷在心中说道。
……
后来的日子,钟留夷无数次站在九凤山的山上,向北面眺望,她的眼睛里老是望见公羊回来了。
他走的很慢很慢,每次看到他,他总在远处不紧不慢地走着,一直走了很久都没有走回来。
直到有一天,噩耗传来了~
一张画着鼻子眼睛嘴的画像,来报丧的士兵说这是死了的公山羊。
光看这幅画,你都会怀疑他们因为记不得公山羊的长相,而故意根据他的名字,画了羊的眼睛鼻子和嘴在一张人脸上。
这个画像上的人好像是牛头马面的兄弟,只有地府来接人下地狱的鬼差才会长那个样子。
钟留夷和心儿都不相信这样一幅画就能说明公山羊死了,以公山羊的身手是可以在战场上保护自己的。
最后差役只好将本来想独吞的遗物,公山羊的一把刀交了出来,那是琉儿的刀,是公山羊给她做的刀,是杀马怀丙的刀。当时公山羊将这把凶器带走了,伪装了其他作案工具,才排除了钟留夷的嫌疑。
钟留夷看到这把刀,虽不想承认但也有五六分的相信度,因为她知道公羊是绝不会把她的刀丢掉的,她给他任何东西,公山羊都从没有丢过。
因路途遥远又是血流成河的战场,所以战死士兵的遗体尸骨无法带回,只带回了他们的一些遗物,钟留夷用这些遗物给公羊做了一个衣冠冢,和阿娘、紫苏的坟葬在一处。
自打长公主娘娘去世后,心儿也很少出门,孙夫子的课也减少了,几乎都是翁征明一个伴读的人在认真上学。
而钟家的两位小姐一个在家守孝一个忙着在挥金如土。
钟阳城的百姓说,钟留夷是想在钟老爷死之前把钟府的钱都败光。
可惜再有一百个钟留夷也花不光钟府的钱,而且她在钟阳城花的所有钱,也都是花给了钟家占股的铺子。
这日上街买了半条街的东西后,刚走到大堂门口,忽然一人叫住了她。