吕夫人拉着女儿的手,琉儿感觉到阿娘手心里都是冰冷的汗,冷的让她打了个寒战。
下了轿子,琉儿认出这是钟阳城的北街,向旁边偏头便能望见樊宾楼高耸的角楼;
街上人流熙攘,但却都避开了一个朱红色的大门口。
这个府邸的大门威严对着街中心,气派的宅院院墙几乎把半条街围住,红色的铜钉门气势逼人,在太阳下鲜红亮的让人睁不开眼。
门口两排冷森森的戟架,石阶上站立着衣着威严的甲兵,路过的行人皆目不斜视。
下车后,母亲拉着琉儿直直走到那个门口,然后当众跪了下来,就跪在人来人往的大街上。
这个行为,在北街迅速卷起一阵八卦的旋风,人们立刻闻风而来,看热闹的围住了钟府大门。
身份不明的母女光天化日跪在首富的门前,光是这画面,就已经让人浮想联翩了~
不过半盏茶的时间,门口已经围了上百人,将北街的道都堵塞了。
北街上巡逻的差役来疏散围观的百姓,奈何人太多,而且那么多看热闹的人赶也赶不完,刚赶走,一转身便又跑了回来。
太阳火辣辣的晒,四周窃窃私语的嘈杂声渐渐震耳;
琉儿拉拉母亲衣袖,母亲抿着嘴脸色苍白,只是牢牢拽着她胳膊不许她起身。
大约过了小半个时辰,四周已聚集了几百人,几乎全北街的人都涌到了钟府门前。而南街西街东街的人还在闻风赶来的路上。
琉儿的头被太阳炙烤着,耳朵被四面八方的嘴吵着,已经是头晕目眩。
忽然有喊声破开人群,琉儿回头,看到几个衙役来了。
“何人敢在这里闹事,认清楚,这是谁的府邸!”两个凶神恶煞的衙役,一把拽起吕琉儿的胳膊,吕琉儿感觉胳膊被掰断了似的剧痛。
吕夫人本就力弱,眼见护不住女儿,忽地站起身跑前几步,用尽全力大喊道:“各位同乡!我曾经是钟府里吕姨娘的婢女,当年有人将钟天酬老爷与吕姨娘的女儿托付给我,我养育了十五年,昨日她生辰便有人来家中害她,我眼见保护不住钟小姐今日便要把她交还给她的父亲。”
吕夫人转身回去扑向琉儿,拉出她脖子上的玉牌举起,
“各位请看,这峰衔落日的玉牌举世罕见,世上只有一双,一个在钟府嫡小姐那里,一个便在这里。当年她母亲离世原因蹊跷,恐会有人再加害 ,故而才更名换姓将她偷偷养在府外。各位,我说的话句句属实,苍天可鉴。”
众人瞅那日光下,黑玉泛红光果真非比寻常。
当年钟府里,吕姨娘流产过两次,第一次是两个月便流产,第二次虽生出了孩子,还是早产了四个月。
钟老爷从南方赶回来后就将那个孩子送去了尼姑庵,据说送走的时候已没了气息。对外虽未公布死讯,但众人皆以为那孩子已经随她母亲去了。
这么多年想不到那孩子竟然活下来,已经长这么大了。
吕琉儿被母亲和衙役拉来扯去,被当成什么证据一般给众人展示,从始至终,她都只是怔怔望着母亲,她从来没有见过这样的母亲。
母亲姓吕,名字吕红。因为自己没父亲便和母亲同姓。母亲性格子恬淡寡欲,不爱出门不玩笑不议论,她只是日日严厉地管束着女儿。
现在她母亲在街上歇斯底里的喊,说自己不是她的女儿。
“阿娘”琉儿怯懦懦地叫她;
“我不是你阿娘,我是吕姨娘家的家养婢女。但你确确实实是钟天酬的亲生女儿。琉儿你一定要进钟府,待在你父亲府上,否则没人护的住你,你性命难保!”
吕琉儿呆呆望着阿娘,眼睛里擎着许多泪。
“记住了吗?记住吗?”阿娘捏着她的胳膊使劲晃她;
“……记住了”,吕琉儿发出哽咽的声音,眼底的泪被晃的七零八落,一滴不剩。
忽然吱呀一声,钟府那千年紧闭的大门竟缓缓打开了。
先是出来十几个侍卫立在前面,后面出来一排穿短衫的男仆,又走出八九十个丫鬟婆子;
最后两个嬷嬷和两个穿着女官服的婢女搀扶着一位夫人出来了;
雍容华贵的服饰,重色的牡丹云纹绸缎锦衣,她的发髻很紧梳成吊梢眼,清瘦高挑身形,威仪彰明。
可惜在场的人谁都看不清人墙后面她的面容,若凑近了看,能看到这位年逾半百的夫人清白的面皮透出刻薄冷色,嘴唇薄而干瘪,眼黑小眼白居多,一双半开眼,看上不看下。
她一出来,前排围着的百姓当即下跪一片,喊着长公主娘娘万安、吉祥、千岁、安康、请安……说什么的都有。
吕夫人从衙役手中扯出女儿,将她按在地上给长公主娘娘行跪拜礼。