未满弱冠之年封王,这可谓是开了大历建国以来的先例。而赢溯出身本就低微,在朝政上又无建树,这道圣旨遭到了文武百官的反对。
但赢衡一人立于宣室殿内,以潼关战事为由,驳回了所有人的反对之声。
“六皇子乃父皇亲子,诸位说他年岁尚轻,不懂朝政。但诸位也莫忘了,本宫也曾拖着这副残病之躯,为父皇分忧。”
赢衡立于玉阶之上,微微垂眸,寡淡的眸色扫过下方的文武百官。
“如今,潼关战事吃紧,父皇有心亲征,但身子抱恙。本宫身为东宫,六皇子身为皇室之子,自然也都愿替父皇分忧。”
他微微停顿,视线看向立于一旁的黄鑫等人身上,“更遑论,朝堂上还尚且有太傅等这般能臣,诸位又有何可担忧?”
闻言,文武百官面面相觑,他们瞧出了赢衡坚定的神色,又想起圣旨已下,知道此事已无法转圜,自然也只能应和。
“是,陛下英明,万岁万岁万万岁。”
……
大历皇宫,霜栖殿。
空荡的正殿内,匿于黑暗中的七宿早已现身,恭候在殿外,但殿中并不见赢溯的身影。
立于七宿之首的溟狼静默不语,右手紧紧握住悬挂腰侧的刀,而狠厉的眼神匿于暗光中,令人看不清他的神色。
翛然,殿内传出一阵声响,引得众人纷纷抬首。
一只棱骨分明的手缓缓抬起,掀开那挽起的帷幔,一道玉树兰芝的身影缓慢从内殿走出。
赢溯身着一袭黑金色衣袍,腰间束有一条黑色虎纹玉带,腰间还挂有金饰,坠着一枚料子极佳的玉佩,而那长若流云般的黑发半绾在脑后,仅用一根旧玉簪固定。
他缓缓走出,温煦的日光落在他身后,拖曳出颀长的身影,也逐渐露出他的容貌。
他眉眼如山,剑眉如峰,鼻梁高挺,剑眉下的丹凤眼里镶嵌着一双深邃而冷冽的黑瞳,眼眸中皆是淡漠,勾勒出他冷然的气质。
“属下参见靖王殿下,殿下千岁千岁千千岁。”七宿半跪于赢溯面前,皆低垂着眉眼,恭敬行礼道。
赢溯缓缓抬眸,看着殿外温煦的日光,深沉的眸底涌动着难辨的情绪,置于身前的手缓缓收紧,薄唇轻抿。
他和姨母筹谋半生,皆想前往权力旋涡。但真走到这一步时,为何他心中并没有半分喜悦呢?
温煦的日光洒在他眉眼上,却驱散不了自他心底涌上的无尽寒意。
姨母,这权力旋涡并非如您想的那般,阿溯只感受到无边刺骨的寒意。
赢溯缓缓睁眼,敛下眸中腾升的水雾,微微偏头,看着身后跪下的七宿,心绪又是一阵浮动。
这条道,向来都是踏着万千人的尸骨,而他能走到这一步,脚下踩得是他至亲的血肉。
他已经没有任何退路了。
“殿下,该出发前往宣宸殿了。”
赢溯吐出胸腔里郁结的浊气,敛下眸中的神色,轻轻颔首后,便踏出了这座他居住数年的居所。
日后,宫婢之子赢溯已逝,而他将是大历的靖王殿下!
大历皇宫,宣宸殿内早已挤满了人。赢溯虽未满弱冠,但前有圣旨,后有赢衡一手操持,典礼虽比不上太子行冠礼的规制,但也算是极为重视。
“六皇子殿下到。”
随着礼官的一声高呼,众人便瞧见往日里只着粗衫的赢溯换上了一袭王爷服饰,眉眼间褪去了怯弱,眼眸中皆是沉稳。
众人看着变化这般大的赢溯,面上皆流露出惊诧之色,心中皆在暗想。
这,真的是曾经那位躲在太子身后的怯弱皇子吗?
但,赢溯并不去看那些百官的神色。当他踏入宣宸殿后,他的视线就一直停留在为首之人身上,再也移不开眼眸。