齐良从山坡上下来,缓步走上前,“官老爷们若能拿出诚意,不是没有商量的余地。”
闫鹤直接道:“你们开价吧。”
齐良说出了孟缚青曾说过的话,“不如按城内粮铺的价格吧!”
一直没有出声的胡大人闻言沉声道:“你们是在对官府狮子大开口?”
齐良讥讽一笑,“邺州城的粮价如此,怎的变成我们狮子大开口了?”
闫鹤伸手拦了拦又欲上前的胡大人,问齐良:“听说阁下卖给百姓的价格只有城内粮价的一半,眼下这是……”
“这不明摆着?”齐良理直气壮道,“我老大说了,官老爷想买粮,是在同难民和城中百姓抢粮;我们的粮价和城中粮价一致,官老爷同我们商议价格便是在鱼肉百姓,占我们这些难民的便宜。
以如今的形势,我们带着这么多粮食卖给谁不是卖?选择卖给百姓和难民,只是为了不想自己手上的粮食在到百姓手中前被层层盘剥罢了!”
他声音洪亮,一番话说下来被没有离开的难民听了个清清楚楚。
难民们面朝着山坡所在的方向,神情动容,人群中也不知是谁率先叫了一声“好”,而后掌声雷动,叫好声此起彼伏。
自古以来,从来都是得民心者得天下,闫鹤深知这群人并不是一群有勇无谋的莽夫,却不曾想他们竟会利用民心达成目的。
他脸上的笑意淡了淡,“我等代表着邺州官府的脸面,如何做得来鱼肉百姓之事,不过是想收下你们的粮用来赈济难民罢了。”
“哦?那是我们误会你们了?”齐良摸摸鼻子,“不过我老大也说了,你们买粮是赈济难民还是继续上调粮价用来售卖我们不管,官府买必须按城里的粮价,百姓方能半价。”
胡大人待不住了,厉声道:“即便是半价也比战乱之前价格高了十倍不止,你们以为此种举动能收拢人心?”
齐良皱眉,这话他爹和孟缚青可不曾嘱咐过他。
对方说的也是事实,从前谁若是敢卖他这么贵的粮,他定要动手不可。
不过他明白这种时候最不能露怯,只道:“城里能卖近一两银一斗,我们可比他们有良心多……”
一句话尚未说完,身后一个熟悉的声音响起,“官老爷说的这叫什么话,兵祸未绝天灾不断,您拿我们定的粮价和丰年比岂非强词夺理?”
孟缚青走到齐良身边,看着二人道:“至于收拢人心实乃无稽之谈,我们不过是群有缘聚在一起的难民,收拢人心有何用处?
粮价也是根据城里的粮价定下的,我们还想知道为何城中粮价会如此离谱呢!二位有这工夫来质问我们,不如做点实事,为官府收拢一下民心呢?”
一番话把对方的道德绑架和甩来的锅一并奉还,眼见那位姓胡的大人沉着脸甩袖不语,孟缚青勾了勾嘴角。
闫鹤却在此时开了口,他打量着孟缚青问:“姑娘便是进过邺州城的孟姑娘?”
孟缚青的目光先是落在他光洁饱满的额头和脸颊上,又着重留意了下对方长长的胡须,最后才对上对方的眼睛。
“是又如何?”
“听说姑娘进城一趟把满城人人骗的团团转,老夫佩服。”
闫鹤操着一口老迈的嗓音,却精气神十足。
“老先生过奖。”孟缚青的视线没有从他的脸上移开过。
定定瞧了片刻,她忽然问,“老先生今年高龄?鹤发童颜,可是修道之人?”
胡大人心里咯噔一下,一听这话便知道完了。
这位闫老先生本事极大,擅占卜谋略,能修道炼丹,而他的上官醉心道家,见到闫老先生的第一面恍惚以为他是得道仙人,见识过他的本领后,引为府中幕僚。
偏偏这人最是听不得旁人夸他,一听夸便开始忘乎所以,之前不知因此耽搁了多少事。
来之前他在车里反复叮嘱,对方答应的好好的,可他仍不放心,出言提醒:“先生切勿忘了正事……”
闫鹤却已经听不进去他说的话了,“姑娘好眼力,在下的确乃修道之人,今岁七十有三,如今的面貌全仰赖修道小有所成,每日再服上一粒养心丹,百病全消。”