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这几人都是曾经做过漕运的工头,早些年朝廷抓得严时,他们都或多或少,受过衙门的处罚。”
冬青附在姚珞珞耳边低声道。
姚珞珞看了看最上面的一份说明。
“陈东南,陈师傅是吗?”姚珞珞抬头,看向最先进门的中年男人。
陈东南年近四十,早些年干漕运挨了板子,断了一条腿。站在这里,肩膀一高一低,脸上满是风霜的痕迹。
他苦着嘴角笑了一笑:“小姐叫我老陈就行,多少年没干过了,当不起一声师傅。”
姚珞珞却并不这样想。
陈东南腿脚不好,方才却是第一个进来的,可见后面几位,定然是敬重他,宁愿被耽搁了脚步,也不会贸然走在陈师傅前头。
她笑了笑,仍坚持道:“陈师傅不必自谦,我既然有心想将这漕运做起来,定让是了解过诸位的本事,才会将大家请来。”
陈东南怔了怔,而后低下头,眼眶竟有些湿润。
多少年了,除了当年那些码头上的兄弟,谁还愿意拿他当个人看。
当年他从衙门拖着一条断腿爬出来,除了妻儿,再无一个亲人敢去接他。
人人都觉得他晦气、活该。
背了这件事,加上身子不济,这些年他从没能找上一份正经活计。愿意用他的东家,给他的工钱也比旁人少一半。
可再少他也得做,总不能叫家里的婆娘一个人把屋梁撑起来。
然而一个年过去,家中的女人终究还是累病了。
陈东南这才发现,自己过去还是不够拼。妻子吃的药一月就要一两银子,这一个月,挑粪、刷马桶、倒泔水这样的活,他没日没夜地做。
所有能挣到银子的活计,陈东南做了个遍。攒下来的钱,买完药,儿子女儿连糙米汤都喝不起。
现在只要有人肯给钱,哪怕是让他杀人他也去。
就在这个当口,冬青找了上来。
姚珞珞看清陈师傅眼中的无处可去,却还是不得不问上一句:
“陈师傅,现在若是再叫您跑船,您可愿意?”
陈东南说不出话,只顾点头。
领他来的小姑娘说了,跟着她家主人做事,保他有钱买药,有钱养娃。
这就够了。
现在谁把钱给他,他把命给谁。
姚珞珞微微点头,将名录往后翻了翻,其余几人和陈师傅的情况大差不差,都是上有老下有下,却生活拮据。
她心中叹气,只怪世道多艰。
姚珞珞将手中的名册扔到一旁,站起身来:
“诸位,恐怕你们都已知晓我要做的事情,但我还是要再说一遍。”
“我朝从来没有明令禁止民间运输,但这么多年,官官相护,不管水路陆路运输都掌握在官员手中,民不可通,约定俗成。”
“如此一块肥肉,我想从豺狼虎豹口中抢下一块来。”
姚珞珞的话语掷地有声:
“各位都是经验丰富的老师傅,我若想成事,定然离不开各位的帮助。只是有一点,这事不用我说,各位也知晓,绝不可张扬。大家都清楚被发现的后果,疑人不用,用人不疑,我再问最后一遍,可有哪一位想要退出?”
“现在退出,出了这扇门,便要忘了今日在这里听到的所有事。”
话音落下,房间中是良久的沉默。
半晌,姚珞珞挥手道:
“既如此,往后诸位便是我等的同路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