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那也不必行如此大礼吧,张叔平常做事勤勤恳恳,咱们这好多人都跟张叔学过手艺呢。东家如此,未免太叫人心寒!”
众说纷纭,人群中渐有为张叔鸣不平的声音传出。
可见这位张叔的确人缘不错。
只是任凭大家怎样替张叔说话,老于也没有搀人起身的意思,而张叔跪在老于面前抖若筛糠,也没有替自己辩驳一句。
渐渐地,议论声低了下去,直到再无人开口。
老于终于问:“张叔,你这是做什么?”
张长生心中打颤,只觉脸皮火辣辣的疼,有那么一瞬间,恨不得自己今日从没来过。
可他知道举头三尺有神明,人要是做了亏心的事,这辈子不管逃到哪,夜里都睡不了一个好觉。
“东家,事情都是王柱那狗东西干的!人是我带进来的,不管酒楼里损失了什么,我赔!”
说完,他扭头看了看碎了满地的桃花石,咧着嘴苦笑一声。
自己这辈子恐怕都要搭在这堆石头上了。
姚珞珞挑眉,看来此人只知道今日酒楼有事发生,却不清楚是什么事。
她拍拍老于,后者默不作声错开半步,露出王柱的尸身。
“啊!”
张长生尸体的惨状吓得跌坐在地,手脚并用地向后挣扎,下意识躲远。
等到看清王柱的脸,才惊魂未定怪叫一声:“这,这是王柱?!”
“正是。”别看老于面对姚珞珞总是一副和蔼的样子,板起脸来威严十足。“此人今日蓄意推倒石材,险些害了人命,结果自食恶果,死于碎石暴落。”
“张叔,你从实招来,此人当真是你远房表侄?”
张长生受了惊吓,更心知闹出了人命,此事便再不是他一力足以遮掩,便软在地上,竹筒倒豆子似的将此人的来龙去脉一一说清。
“不是……他不是我表侄,王柱是我一个同乡。”张长生断断续续说道:
“我在老家时受过王柱父母的恩惠,一月之前,他拿了他父亲的家书来求我,说自己在京城活不下去,求我想办法能让他有口饭吃。”
“那时我刚接了东家的活,便心想算是向他父母偿还少时恩情,将人带在身边,教授他些木工手艺,待他出师,便能去给寻常人家修修家具,不至于饿死。”
张长生边说边叹气,说到最后几乎成了个霜打的茄子,没想到自己好心帮忙,最后竟落了这么个下场。
姚珞珞并未打算怪罪张长生。
石料坍塌之前,她曾在余光中看到一人在她站定之后,经过她身边绕到石料背后。
那人匆匆走过,乍看之下,与现场做事的小工没什么两样,彼时姚珞珞心中莫名划过一丝异样,总觉得此人身上不知何处有些许违和。
而就在方才生死一瞬,姚珞珞骤然想通了那一抹异样来自何处——
那人身上虽然穿着一件满是泥污的衣袍,脸上手上却干干净净,看不见半点脏污。
就连冬青从门外到姚珞珞身边这短短一程,都因为脸上有泪湿而沾染了脏污。他身在漫天飞尘的工地足足半天时间,却白净得像是方才出现的路人。
原因只有一个,今日前来,他不仅没有做工,甚至没有长时间地暴露在人前,而是寻了一处干净清爽的地方潜伏着。
这也是为何,她方才同姜珣断言,有人要杀她。
这人目标明确,便是冲着姚珞珞来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