宋静姝在婉妃院中从天亮等到天黑。
茶桌是从亭子里搬出来的,时间太久,宋静姝还叫人找出一本经书誊抄。
她的字自然是极好,落笔峥嵘,风骨昭昭。
可见字如其人四字,也不是全然正确。
公孙梦的喊声弱了不少,宋静姝担心有变,让人将王太医叫出来回话。
“启禀娘娘。”王太医擦了擦额头上的汗水,喘着气道:“那药太烈,婉妃有些难产。”
笔尖重重点在宣纸之上,落下一大片污渍似的墨迹。
“你不是说,婉妃的胎好得很吗。”
王太医扑通跪倒:“娘娘赎罪,只是那药……”
他不敢再说下去,只顾着一个劲在地上打摆子。
“娘娘莫急。”
妙无坐在宋静姝对面,沉着开口:
“还有时间,莫要在此纠缠。”
宋静姝捏住眉心:“仙长说的是,我昏了头了。”
她看向王太医,“还不进去?”
王太医脚底抹油地溜了。
妙无看向公孙梦生产的房间若有所思,少顷,眉头微微一皱,拿出三枚铜钱。
宋静姝见了,连忙追问:“仙长,可是有什么不对?”
看过铜钱掷出的结果,妙无眉峰一动,缓缓道:
“棋差一着。”
“什么!”宋静姝心中焦急,又不敢发作,只好强自忍耐,陪着笑问:
“仙长您说,事已至此,我绝不会退。”
“娘娘不必如此激动。”妙无将桌上用于占卜之物逐一收起,才继续道:
“若要造就一个替身,其一,八字相合。其二,命格相近。其三,体质相符。其四,心境相通。”
“其中一二,乃是天定。娘娘福泽深厚,小道才循天道指示,找到了这位公孙姑娘。”
此刻身边别无他人,妙无的话没有半分遮掩:
“这其三,娘娘亦完成得很好。”
公孙梦身边的所有人各司其职,除了相貌不同,将她从里到外,养成了另一个宋静姝。
宋静姝已经听出了妙无的话外之音。
妙无轻叹一声,“乾坤覆载,胞与万类。子之于母原不应有所分别,只是诸位娘娘身在紫金,心难自然。”
妙无又叹:“是小道疏忽。”
宋静姝脸色苍白一瞬,迅速冷静了下来。
“来人。”
左右上前。
宋静姝沉声吩咐:“去找一个出生不足五日的男胎来。”
今日跟在宋静姝身边的都是宋瑜私自豢养的府兵,唯宋氏血脉之命是从。
宋静姝思索片刻,又道:
“先从这院中的问起,谁能交出人来,再赏五百两。”
墙角的草垛中发出极细微的一声响动。
无数根尖尖的麻杆刺破衣服扎进肉里,苏小浑然不觉。
几个时辰之前,原本要出去找救兵的苏小,在宋静姝闯进来的瞬间,身体先于大脑,躲进了草垛之中。
如果不是听见宋静姝最后这句话,她或许会在里面躲一辈子。
五百两。
有了这钱,爹娘能搬来京城住。到了冬天,他们也学着大户人家烧银丝碳,再也不用一家三口围着烧猪粪过冬了。
她借着火把燃烧的声音和众人跑动的脚步声,将自己一寸寸挪出来。
宋家府兵正粗鲁地拽着每个人的衣领挨个询问。
她沿着墙角一直走到殿后的茅房,才拍拍身上的土,假装一无所知地走了出来。还没看清人影,便被拎了起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