嘈杂的脚步声由远及近，打断了姚珞珞的伤春悲秋。
一群人浩浩荡荡，为首之人墨衣玉冠，看年纪约莫三十五岁上下，剑眉星目，薄唇美髯，眼角几条细纹不减风采，倒是增添了几分岁月的沉淀。
此人便是镇国公徐远申。身侧与之并行的，是徐远申的续弦虞夫人。
“夫君莫急，定是下人胡乱编排。祈儿向来知书达理，心性极佳。纵使这段时日受到的打击多些，不过是变得性子内敛、寡言少语，绝不至失了心智。”
虞夫人软香细语，话语中的担忧不似作伪。
徐远申素来不大干涉内院事宜，一概交给虞夫人处理。不过今日恰逢休沐，下人来报时，两人正在一处品茶。
“下月便是陛下诞辰，宫中设宴，点名要祈儿与你我同去。若是祈儿出了岔子，我如何向陛下交代？”徐远申话语中略带责备，“你身为府中主母，万事皆需顾全。祈儿虽不是你亲生，但若论照顾她，你应当更有经验。”
虞夫人身后的婢女们大气不敢出，紧跟在夫人身后的五小姐更是霎时变了脸色。唯独虞夫人面不改色，仍旧笑盈盈的。
“夫君说的是，大小姐年幼时，便是我伺候夫人和小姐起居的，她应当待我亲近呢。”
“夫人？”
徐远申停下脚步，语气平淡，听不出喜怒，“别忘了，你才是国公府的夫人。旁的人既已死了，便不必再提，说来晦气。”
虞夫人一怔，像是才反应过来自己说了什么胡话，旋即温顺道：“妾失言，夫君莫怪。”
徐远申淡淡点头，提步前行。
虞夫人便也不再多言，落后半步跟在身边。
身后的徐苓芷眼中生出一缕浓浓的墨色，转瞬又消失无形。
眼看着路越走越偏，徐远申皱了皱眉，并未多说什么，又提起徐湘祈的婚事。
“既然被人退了亲，恐怕是再寻不到什么好人家了。”徐远申语气淡漠，像是在谈论菜市的萝卜。“不过她毕竟是国公府嫡长女，不能嫁的太难看。你身为母亲，这件事就多上点心思。倘若有看好的人家，不必报我，你自己决定就好。”
虞夫人劝道：“只怕我寻来的亲事祈儿不喜欢，夫君若是得空，还是要与我一同定夺为好。”
徐远申轻斥：“父母之命，媒妁之言，哪里容得她喜不喜欢？你只管做罢。”
虞夫人面露难色，只好轻声应下：“妾知道了。”
哦，长姐又要落入母亲手中了？
徐苓芷勾起唇角，手中的帕子捏皱又散开。
她心中畅快。
自母亲嫁与父亲做续弦，街头巷尾的议论声从未断过一日。
堂堂国公爷娶了个丫鬟做夫人，这丫鬟不是旁人，竟还是前夫人的陪嫁来的！
国公爷少时离经叛道便是出了名的，随便哪一个事迹，都能让热血翻腾的少年们仰望，又望而却步。
这门亲事一成，却是实实在在出了一个大丑。
徐远申自降身价，连带着国公府一同蒙羞。
只不过待虞夫人第一次以国公夫人的身份露了面，坊间风评又换了一种说法：
难怪国公爷把持不住，情有可原，情有可原。
虞夫人生的实在精致，且自有一番让人无法自拔的风情。官场里人心隔肚皮，任谁见了他们夫妻两个，都少不得违心地赞一句“国公爷好福气！”
这样一件离经叛道的丑事，摇身一变，成了徐远申为人津津乐道的风流韵事。
韵事也罢，丑事也罢。
虞夫人背主勾引主家夫君是不争的事实。
为这，徐苓芷自出生起便是在同龄人的侮辱和欺凌中长大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