郑小六见她从杂物房出来,又朝他点了点头,就知道可以开门了。
门栓刚一拉开,外面撞门的人直接撞到他身上,几人倒成一团。
紧接着,呼啦啦,又冲进来十几个年轻人。
个个穿着绿衣裳,戴着绿帽子,胸口别着徽章,系着红袖套。
“为什么这么久才开门!是不是在毁灭证据?你们好大的胆子!竟然还是藏在帝都的走资派,敢在伟人眼皮子底下搞投机倒把,这回我们要抓你们一个现形!来啊!进里面去搜!”
领头的是个梳着黑油油粗辫子的女人,说话中气十足,腰杆挺的比电线杆还直,说话的时候,还一手掐腰,一手点着江月。
她一发话,十几个人不由分说,冲进每间屋子检查。
厨房,客厅,卧室,就连江月身后这间杂物房,他们也没放过。
大概是觉得江月碍事,一个小年轻还伸手就要把她推开。
江月一记冷眼扫过去,“你敢动我一个试试!”
或许是她眼中的冷厉,也或许是她的气势,小年轻手都伸出去了,最终也没敢推。
但那个麻花辫姑娘,却冷冷一笑,“呵!你一个走资派,还敢跟我们叫板,等我们找到证据,叫你吃不了兜着走!”
“走资派?你从哪听来的?我哪里走资了?我丈夫是军人,你不知道吗?”
麻花辫姑娘似乎早料到她会这么说,竟然毫无惧意,“我们知道你的底细,你丈夫是军人,你妹妹是地主家的余孽,你把她留在身边,又带到帝都来,我倒是想问问,你让一个罪人来到帝都,来到这神圣的地方,你想干嘛?”
“还有!瞧瞧你身上穿的,你女儿穿的,还有你们家……你们家住的这好房子,我看你根本是忘了吃苦耐劳的优秀传统美德,但这些都不是最重要的,我们接到举报,你在搞投机倒把,要走资产阶级的老路,这也难怪,你身边就有一个资本家小姐,我看你俩就是一丘之貉!”
江月被她这一通喷,不得不佩服他们这种抹黑人的本事,哪怕再牵强,都能说的理所当然,一本正经。
不过,江月也从她的话里听出了猫腻。
“哦?有人举报?那个人是谁,你叫她站出来我看看。”
麻花辫瞪着眼,拧着眉,“你想干嘛?想搞报复吗?别以为你丈夫是军人,你就有特权了,现在有特权的,只有穷苦老百姓!对了!我倒是忘了说,你们确实使用过特权,听说你闺女前些日子丢了,你们就用特权骚扰百姓,搞了几百人的阵仗,那个动静大的呀!哼!要是让你们这路人当了官,那就是官场的蛀虫,你等着,等我查出来,你丈夫也得坐牢!”
搜家的人,恨不得把整个房子都翻过来,但也没找到什么,只有厨房的米面油。
王生的几件新衣服也被他们找出来,丢在院子里。
还有……
“我找到这个!”一个小女生兴冲冲的举着一瓶雪花膏,送到麻花辫面前,“这是百货商场的东西,很贵的。”
麻花辫像是找到什么不得了的证据,“看看!还说自己不是,一般人家用得起这东西吗?它顶得上普通人家一个月工资了吧?”
说完,她就把雪花膏装进自己口袋。
小豆芽哭着要妈妈抱,王生只好抱着她走到江月身边,“姐……”她知道自己又一次连累江月了,还是身份,没想到在这里也要被人拿来说事。
江月接过孩子,看着他们抄家,知道现在说什么都是多余的,这些人很明显带着敌意,带着浓浓的偏见,一定是有人在背后怂勇,或许不止一个人,而是很多的人。
她在帝都的这段时间,得罪的人也不少,当然了,也可能是有人嫉妒眼红。
好在,她把徐三关起来了,只要没有徐三这个人证,谁都别想给她定罪。
其实什么也没抄到,就一瓶雪花膏,她想证明什么?
但现在不是争辩的时候。
“你叫什么名字?”她问麻花辫。
麻花辫中气十足的怼她,“干什么?打听我的名字,将来好打击报复吗?你们这种人的心态我最清楚了,仗势欺人,欺软怕硬!”
江月笑着道:“不敢说就说不敢,扯什么仗势欺人,你哪只眼睛看见我仗势欺人了?”
“你这是什么态度?”
“我什么态度?我现在是犯人吗?是你要给我定罪吗?别说你了,就是你的领导也定不了我的罪!”
麻花辫冷冷一笑, 双手插腰,“看来我说的没错,你不过就是仗着自己丈夫是军人,他是团长对吧?所以你就能……”
“我就能怎么样?我丈夫是军人没错,他是农村出来的,他现在的军功是靠他自己一刀一枪拼出来的,你以为他是军二代吗?我说的再严肃点,我丈夫是有军功在身上的,你动我一下试试!”
眼瞅着两个小年轻要过来抓她,江月也不装了,气场全开,那几个人还真不敢动了。
但麻花辫气势依旧不减,能干到她这个级别的,那绝对是狂热份子,溅出来的鲜血都是滚烫的。
“他们怕你,我可不怕,我就是要揪出藏在人民群众里面的坏份子,革命的搅屎棍!”
“宝贝,给她鼓掌。”江月教女儿。
小豆芽刚学会拍巴掌,还真给她鼓掌了。
但麻花辫却觉得她是在讽刺自己,“你的问题,得跟我们去ge委办公室说清楚,那个地主余孽也得去!”
“那我妇儿怎么办?”
麻花辫不耐烦的看了看小婴儿,“找个人帮你看着。”
“没人,那我还得自己带着吧!王生,去收拾东西,咱们去ge委会玩玩,不过我得提前知会你一声,请神容易送神难,到时候你就是跪在我面前,请我离开,我都不带走的。”
麻花辫哈哈大笑,“我跪着求你?看来你还真是有够嚣张的,不过没关系,等到了那儿,有你哭的时候。”
郑小六弱弱的凑上来,“那我咋办?”
“你?”麻花辫上下打量他,显然是没摸清郑小六的情况,当然也可能是看不上郑小六,觉得他没啥用。