沈佑心长久地沉默,崔璘却没了继续和他聊下去的欲望。他拿出手机看了眼时间,坦然道:“如果我没记错,你有晚班吧?注意休息,别又忘了吃晚饭。”
说完,他便直接转过身,朝楼下走去,彻底步入那团不被顶灯照亮的黑暗之中。
“——啊,忘记说了。”
他的声音隐约从下方传来,像是被空间中弥漫的静谧扭曲,透着一种扭曲的不真实感。
“佑心,你真的很不擅长说谎,也不擅长隐藏。事实也好,感情也好……”
他再度笑了一声。
“如果是你的话,我倒是可以试着接受……不过,你至少得懂得‘先来后到’。”
左镇潮此时还不是非常饥饿,便先领着陆回雪在别墅内逛了逛。她的便宜师父似乎对那些西洋来的玩意儿略有些抵触,因此对此栋房屋的室内装修颇为赞赏,两眼一睁就是夸。
可惜此人的确是个货真价实的文盲,词汇储备少得堪称可怜。在左镇潮带他欣赏地下一层的玄武岩砌岩盘浴池时,他还能夸一句“风雅”,而当难度提高到边上的杜比全景影院和配备五联屏的电竞房后,他就只会盯着那些霓虹色的光带干瞪眼了。
终于在逛到二楼的书房和茶室后,他大肆松了口气,胸有成竹道:
“风雅。”
兰达姆:「麻烦您和他说,没活可以去咬打火机。」
左镇潮表示你要是想要就自己去讲,休想挑拨他们之间和谐友爱的师徒关系。但她还是委婉地对陆回雪表示,还是赶紧休整一下去吃饭吧。
“这不怪为师。”陆回雪辩解道,“我以为徒儿是忘了交那几个房间的电费,一时间实在不知要如何安慰你。”
“吃饭。”左镇潮和善道,“我说,吃饭。”
她把人连拉带拽地扯到一楼餐厅,为她炖来补身体的鸡汤刚刚摆上桌,还在不停地往楼梯上面散发香气。一闻见气味,她边上的陆回雪瞬间就和猫嗅到猫薄荷似的,都不需要她指挥,自动自觉地端坐到座位上等着开饭。
就在此刻,玄关处的电子门铃声响了起来。正在盛汤的左镇潮瞧了眼时间,估摸是崔医生到了,便托陈阿姨去开了门。
大门甫一打开,两声欢快的“汪汪”便由远及近地传来,黑白相间的边牧把脚下的小鞋子一甩,咬开脖子上的项圈,越过陈阿姨就往屋子里头钻,直奔左镇潮的方向去。
可怜崔璘连外衣都没脱,低头呆呆看了眼空空如也的狗绳,也赶紧脱了鞋追在后面:
“饭团,别跑那么快——”
在短短几秒内身边刮过一阵狗风和一阵人风的陈阿姨:“?”
饭团撒丫子跑到左镇潮面前,“啪”一声就在地面上坐下了,对着她“汪汪”地叫,还不停摇尾巴。
已经彻底失去了身为边牧的骄傲,哪怕说是金毛也毫不为过。
“来,饭团。”
左镇潮觉得新奇,冲它招了招手,在狗狗将毛茸茸的脑袋放在膝盖上,爪子也搭在她腿上后,伸出罪恶的手不停撸毛,把饭团撸得嗷呜叫唤。
陆回雪正扫荡面前的鸡肉扫荡到一半,听见饭团那嗷个不停的动静,便抬眼朝这边瞧了一眼。
幽蓝色的眼瞳中黯淡无物,唯有森然如冥河的死寂与静谧。那双眼居高临下地望过来,像是被清寒的月色笼罩,无端生出丝丝凉意。
这简单的一眼却像是打开了什么开关,饭团原本还软乎乎的叫声瞬间低了两个度。它可怜兮兮地呜咽了一声,脑袋直往左镇潮的怀里塞。
“唔?怎么了?”左镇潮没照顾过动物,也不是很清楚这是什么状况,“饿了吗?”
陆回雪慢条斯理地收回了视线,看向刚刚跑到餐桌边上的崔璘,一边剥着手里的虾壳,一边似笑非笑道:“来就来,还带什么储备粮呢?”
说完意有所指地瞥了眼饭团。
边牧全身的毛顿时炸起,直接声调凄厉地“嗷”了一声,从左镇潮怀里蹿了出去,躲到崔璘的身后瑟瑟发抖。
左镇潮瞧了眼刚刚还在风卷残云的陆回雪,实在不知道他这会儿在装什么斯文吃相——还用手剥壳?他连骨头都一起往下咽的好吗?!
崔璘对着身后的边牧哄了半天,见它死活不愿意出来,只能道:“抱歉,小左,饭团大概是有些怕生……”
“是吗?”陆回雪悠然打断了他的话,“刚刚趴我徒儿膝盖上的时候可没见它怕生。果真是宠随主人。”
崔璘没有否认,面不改色地微笑着。
他自然而然地来到左镇潮边上的座位,拉开了椅子:“上次从我家离开后,饭团已经很久没看见小左了。可能是想你了,才这样粘人吧?”
“……”
陆回雪的左半张脸都略微抽动了一下。
崔璘说完,站在左镇潮面前,朝她略微伸出了双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