他顿了顿,又继续道:“这事不急,之后再商量时间……或者用什么礼物作为替代也行。既然你在忙,那我就先不打扰——”
谢灼今的声音骤然止住,像是突然想起了什么,话锋兀地一转:
“对了,前几日在定秋东路上有一起卡车故意撞人的肇事未遂事件,案发时间是傍晚五点左右……你当时是不是就在现场?”
左镇潮的大脑飞速转了转,如果她没有记错的话,谢灼今指的应该是赵湘灵差点被卡车撞上的那次事件。
她当时的确在现场,但好歹戴了面具,再怎么说也不应该这么容易——
“我看你就站在当事人身后,还拉了她一把?”
左镇潮:“……”
当她没说。
很喜欢盛询一句话,这个面具到底遮了点什么?
“……”谢灼今听她不回话,就知道自己多半是说对了,在电话那头叹了口气,
“见义勇为是好事,但也要注意安全。如果是有预谋且足够缜密的杀人计划,以你和当事人那时站着的姿势,后面但凡有人来推一把,你们都得当场丧命。”
当时情况紧急根本不允许她多想,然而谢灼今说的也的确有几分道理,左镇潮遂虚心点头:“对对,您说的是,实在抱歉……”
“和我道歉做什么?”谢灼今失笑,“你做了绝大多数人都做不到的事,很勇敢,我都想给你发锦旗了。”
他停顿了一下,继续道:“不过,当事人,也就是你救的那位女性,前几日一直在试图借着事件的名义向我们请求你的个人信息,这不合规定。她或许是为了报答你,但你最近还是多小心些为好。”
言罢,左镇潮又和谢灼今简单寒暄两句,就挂断了电话。
她倒是不认为赵湘灵试图找到她是有什么特殊原因,对方若是想要彻查当天的事,顺便查查她也很正常。
正在她打算退出谢灼今的聊天页面时,病房门铃被按响了,床边的电子屏上显示是医生来为她换药,屏幕底下还十分贴心地设置了开门按钮。
左镇潮按下按钮,医生和护士便推着小车进来。
他们纷纷都包裹得极为严实,只露出一双眼睛,医生在一边的显示屏上查看她的病情信息,护士们则是对着她的身体状况嘘寒问暖,又是量血压又是测心率,在一边忙得不可开交,左镇潮早已习惯这种状况,就任由他们摆弄。
而借着此时病房中的那几分人气,左镇潮终于从中攫取了一些能够翻看崔医生消息的勇气。
崔璘的消息还是一如既往,从不谈什么大事,只是在细枝末节上对她极尽关心,说的也不过是些今天降温要多穿衣服、今天风大少出门之类的话。
要是忽略左镇潮完全没有回复这一点,看着实在是令人暖心。
护士们一番忙碌完,为她打了点滴,又是各种称赞她配合治疗、恢复得非常不错,只要再观察个两天就能出院。
左镇潮把头从手机屏幕中抬起来,朝着护士姐姐们笑了一下,她们便推着车离开了病房,医生则是细致地戴上一次性手套,来到她的床边给她换药。
她的伤口在腹部,自然要掀开床单和衣物才能顺利进行这一步操作。然而在掀衣服的时候她的心思仍然放在手机屏幕上,医生的手即使隔着一层橡胶也温度不高,碰到她的瞬间她甚至抖了一下。
原本的绷带被一条条解下,此时手机里崔璘的消息也从原先的关切变得有几分急躁,开始询问她是不是发生了什么事,为什么一直不接电话。
狰狞可怖的伤口暴露在空气中,为她换药的那双手停顿了一瞬,才继续小心翼翼地为她涂抹药物,替换新的绷带。
[崔璘:小左最近是很忙吗?我真的很担心你,如果你看到消息,给我回个电话好不好?]
后面的文字隐藏在下方,左镇潮正要滑动屏幕,视线却突兀地暗了下来。
一只手不知何时悄然覆上了她的双眼,掌心若即若离地贴着她的肌肤,冰冷滑腻的触感像是蛇的鳞片。
她被什么人搂进了怀里,又像是被蟒蛇密不可分地缠绕住,最脆弱的伤口被轻柔地笼罩着,可后颈却被另一片冰冷浸润,轻轻向下蔓延移动。
耳边传来窸窸窣窣的声音,有人摘下了口罩,温热的气息尽数喷洒在她的耳垂与颈侧,带来阵阵危险的战栗。
“别看了。”
熟悉的嗓音紧贴着她的耳侧响起,震得她直接下意识松开了手,任由手机就这么“啪”一声落在被子上。
屏幕莹莹地亮着,界面被移动了些许,文字缓缓上滑,得以窥见那些隐匿在阴暗潮湿之中,浓得近乎黏稠的执着。
[崔璘:还是说,是觉得我烦人了……?]
左镇潮眼前一片漆黑,只感觉自己的手被不由分说地缠住,动弹不得,就这么整个人僵在病床上,只能听见身后人的低语。
直至他的声音,与屏幕上的文字逐渐融为一体——
“别再看那些消息了……”他轻声恳求,“我就在这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