那雾气并不显眼,或者说很难察觉,左镇潮必须全神贯注才能注意到。黑雾盘踞在他的肩上,像是一个什么东西压在那里,压得他直不起身。
就是他。
她状似无意地边翻阅手里的报告,边踱步走过去,又在靠近他的时候逐渐停下了脚步,对着手里的东西发呆,似乎真的看得忘了走一般,演得那叫一个惟妙惟肖。
那个男人似乎很是烦躁。他不停地看手表,没一会儿就点了一根烟,站到窗口去抽,就站在左镇潮边上。
他抽了好一会儿,才意识到自己边上站了个年轻女孩,瞬间愣了一下,有些尴尬地掐灭了烟:“不好意思啊,刚刚没看见你。”
能站在这个科室外面的,别说碰烟,最好连闻都别闻到。他应该很清楚这个道理,但刚刚就是不由自主地抽了。
“没事。”左镇潮摆摆手,很熟练地嘴甜道,“大哥,这病最好还是别抽烟比较好。”
男人随意瞥了眼她手里那叠报告单,不知道是不是厚度过于惊人,他瞬间没了戒心,叹气说:“不好意思,一时没想到……呃,你没觉得不舒服吧?”
“我还没闻到,没什么事。”
“哦……”他有些恍惚地应了一声,过了会儿才问,“我……医生也没说我有什么病,就一根应该不要紧吧?”
“没说您有病?”左镇潮不解,“那就是没事呗,您来干嘛?”
“就是……呃……”男人停顿了好久,才跟她解释,“我也不太清楚什么情况,昨天陪我老婆来孕检,妇产科的医生非要我过来看看,说得特别吓人……结果做了一堆检查交过来,这个沈医生跟我说我没病,让我去看心理医生……”
“是吗?您看着挺健康的啊?”左镇潮睁眼说瞎话。
“我也这么觉得。”男人抹了把脸,声音带了点疲惫,“不过最近的确睡得不太好,也没什么精神……我听医生说我没病,莫名地就有点火,一直气到今天早上才好些……或许沈医生说得对,我是得去看看心理医生。”
“睡眠不好也挺正常的吧?”左镇潮说,“现在年轻人不都这样,您妻子还怀孕了,晚上不舒服的话您起来照顾也容易弄乱作息。”
“不是、不是那种。”男人的呼吸开始有些急促了,他像是想去摸烟,但是摸到后面又停了手,“最开始我怀疑……我可能是遇上了什么不干净的东西。”
左镇潮的眉头跳了一下,表情却恰到好处地惊讶:“啊?”
“我说出来你别害怕啊。我老婆不是怀孕吗,最近又差不多快临盆了,工作上又忙,我最近就有点焦虑,晚上偶尔会失眠。
“大概半个月前……11月20号?好像是这个日子,那天晚上我老婆睡得有点早,我又半夜醒了,就一个人去阳台抽烟。
“我们家住在林星半岛,靠江,楼又高,晚上风大,我本来想抽一根就回去的。
“结果抽着抽着,突然看见江对面的楼里,有一扇窗户亮着灯。
“有个人站在窗边,好像在跟我挥手。”
挥手?
左镇潮瞬间想起昨晚沈医生说的那句莫名其妙的话——“既然有住户,那有人挥手也很正常吧?”
这的确不能说不正常。只不过左镇潮没想到,眼前这人竟然把这种离奇经历告诉了医生,而且沈医生还相当认真地听完了??
一时分不清究竟是谁更离谱一些。
男人还在讲述:“江对面那个似乎是老小区,一到晚上就没什么灯亮着了,我看见的时候还有些惊讶。但是那个人一直挥,看着好像在跟我打招呼,我就回应了一下。”
左镇潮有种非常不祥的预感:“您怎么回应的?”
男人停顿了一下,说:“我也跟他挥了挥手。”
「我去,这么硬刚吗?!」左镇潮预感果然成真,大惊失色,「正常人会在这个时候挥手回应?!」
大概是她的表情过分震撼,男人不太自然地解释道:“我这不是想起了青春岁月吗!你大学高中时候难道没有和对楼寝室对唱山歌过吗?那一瞬间我什么都没想,就觉得挺怀念的……”
「但你们隔着一条江啊!」
“总之这不是重点,我要说的重点在下面。”男人的表情严肃了一点,“我挥完手后,对面楼里的灯突然灭了。”
“突然灭了?”左镇潮一愣,“这么巧?”
“对。我想着对面关灯了,也没当回事,想着就进去睡觉。结果就在要转头的时候,灯又亮了。
“但亮灯的……是刚刚那间房楼下的房间。
“灯光底下,还是那个人,在对我挥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