决定给司马隽当军师之后,她总告诉自己,他们不再是夫妻。她在他面前,当有超脱之态,不必再像上辈子那样患得患失。
但她发现,这其实很难做到。她仍然忍不住揣度,他究竟如何想自己,是不是在生自己的气?
孙微定了定神,转开目光:“妾不曾有什么疑虑。”
“夫人莫不是还在担心,我会将夫人撵走?”
孙微断然道:“自非如此!”
这声音有些大,前面点灯的内侍不由回过头来。
司马隽没有问下去。
孙微暗自深吸一口气,压低声音,补充道:“妾不过是身为世子的家人及军师,想知道世子在想什么罢了。”
“如此,我可与夫人做个约定。”只听司马隽道,“从今往后,我在夫人面前绝无秘密。夫人想知道什么,尽可发问,我知无不言。”
心头似乎被什么触了一下。
孙微看了看司马隽。
这话说得轻巧,她心想,张口就来,似小儿赌咒……世间谁能没有秘密?
不过纵然这般想着,她还是觉得心情轻松了起来,连风似乎也不那么冷了。
“夫人不信?”司马隽却道。
“信。”孙微连忙敷衍,岔开话,“今日世子与闾丘颜会面,他可提了让桓将军截下两万兵马的计策?”
司马隽道:“提了,我不曾应许。”
“为何?”
“我知道桓安善战,在荆州军中颇有威望,但他能不能全然为我所用,尚未可知。若依行此计,便是要将江州和建康的安危交给一个尚未知根知底的人,更何况那人还姓桓。”
孙微颔首,这也是她的顾虑。
“如此,世子打算如何安排桓安?”
“他若还想当武将,我便送他去会稽,让他辅佐阮回。若他没了念想,我便放他走。他想去何处是他的事,从此以后与我无关。以上这番话,我已经与桓安说过。”
孙微睁大眼睛,只觉难以置信。
“放他走?”她说,“如此一来,世子不曾得到一兵一卒,也不曾得到桓安。世子岂非白白浪费了一个崔泮?”
司马隽意味深长地看她一眼:“原来夫人也知道,一旦桓安留不住,这便是个赔本买卖。”
孙微:“……”
她当然不能认。她若认了,就真成了她的错处,在司马隽这里落下了一桩把柄。
“世子方才还夸妾,说用桓安交换崔泮甚好。”她说,“世子不该放走桓安。妾在信中也说过,桓安是不可多得将才,将他收入麾下,对世子大有帮助。”
司马隽颔首:“此事,我正要问夫人。桓安与崔泮相较,自是胜出许多。但他的将才,其实各军都有,若无南郡公,他当不上先锋将军。以夫人之见,他优越在何处?”
“世子怎会不知?”孙微道,“世子日后少不了与桓氏一战,知己知彼才能百战百胜,有桓安相助,岂不事半功倍?”
司马隽的唇角弯了弯。灯笼的微光之下,笑影淡淡。
“夫人素来替我着想。可夫人可曾想过,让桓安去对抗桓氏,并不容易。”
“世子是说,桓安对可能向着桓氏?”
司马隽道:“世上多少亲情七零八落,但终究还是逃不过一个血浓于水。桓氏再亏待桓安,桓熠也仍是他的亲生父亲。在他自己未想明白以前,我不会冒险将他放在江州。”
孙微咬了咬唇,瞥他一眼:“如此,那两万兵马……”
“我在信中说了,夫人欠我的。”
孙微:“……”
刚刚还说那是玩笑。
“此事,我已有打算。”司马隽停下步子,看着她,认真道,“不过在思虑周全之前,连我也不知究竟,故而也不能算一桩秘密。待有了计议之后,我定然会告知夫人,如何?”
说话便说话,这般郑重其事的。
孙微颔首,道:“知道了。”
司马隽见她脸上并无疑虑之色,这才收回目光。
“去我宫中看看,晚膳备好了么?”他转头唤来内侍,吩咐道。