可是,她深知上头漏了一人。
孙微将名册还给褚越,道:“方才在艨艟上,妾翻了翻船庐之中的书架,看到好些军中的往来文书。”
她无视司马隽那边利刀子一般剜来的眼神,继续道:“妾看到一份奏报上,有个名字,恰是北府之人,十分不祥,可那名字并不在将军这名册上。”
“哦?”褚越和谢霄几乎异口同声,“不知是何人?”
“左参军崔泮。”
“崔参军?”褚越困惑,道,“可据在下所知,崔参军因母亲病重,告假回乡去了,如今并不在京口。”
告假?孙微心头咯噔一下。
上辈子的事,她只知道大概。至于事发之时,各人在做什么,她并不知晓。
但崔泮绝无可能置身事外。
若论此番兵变受益最大的人是谁,除了王磡,就是崔泮了。他可是日后的北府都督。如今这个节骨眼上,他怎能不在。他一定藏在什么地方。
“这消息,确切么?”孙微又问。
“虽不十分确切,也有七八成。在下确实不曾见崔参军。”褚越道,“若不然,在下再让人去找找?”
孙微看外头的天色,摇摇头。
“不必了。天如今还黑着,将军哪里找去?还不如抓紧歇息,养精蓄税。明日有大事要办,切不能含糊。”
话虽如此,褚越却忧心忡忡。
他此番回来,了解的越多,越明白孙微那日的预言并非胡诌。明日,不仅关系到他的生死,还有谢芙和全家人日后的命运。想到这里,他便焦虑不已。
“睡去吧。”司马隽忽而放下筷子,起身道,“你已经竭尽所能,但不可能知晓所有情形。行军打仗,岂有那十成的算计,明日随机应变便是。”
褚越还想说什么,司马隽不由分说地将他拉起来,让侍从送他回屋。
司马隽回身看谢霄,见他一动不动,道:“少将军还不去歇息么?”
谢霄的眉间亦有些凝重,道:“在下睡不着,欲与王妃说说话,世子不必理会在下。”
司马隽正要张口,孙微道:“世子乃我等之首,此时更该歇息才是。”
他看了看孙微,孙微也看着他,使了个眼色。
显得他们有多熟似的,还使眼色……司马隽腹诽着,却不多言,转身走开。
堂中只留下孙微和谢霄二人。
孙微欣慰地看着谢霄,道:“少将军终究还是来了。不知少将军心里头还怕么?”
谢霄挠挠头:“来之前确是仍有些怯,可下船之时,远远望着京口的城墙,想到许多旧日的熟悉之事,在下心里头倒是踏实下来了。”
孙微颔首:“逃总是逃不掉了,事在人为,少将军肯面对,便已经是胜了三分了。少将军说对么?”
“夫人说的是。”谢霄道,“只是,在下仍不似世子和褚兄,有兵将可用,当下也不知能做什么。”
孙微道:“少将军可知道北府将要出事?”
“知道,褚兄与在下我说过。他说他截了消息,明日京口都督府恐有兵变,他要到西门守城。不过褚兄不肯将在下带上,说刀剑无眼,要在下留在宅子里。”
说罢,谢霄朝门外瞥了瞥,压低声音:“在下打算,明日偷偷跟过去。”
孙微沉吟片刻:“少将军此番回京口,有多少人知晓?”
“在下今日径直来了褚兄这宅子里,并未去营中,也不曾去京口的都督府。因此除了宅中一应人等,无人知晓。”谢霄道,“上次离别前,王妃叮嘱在下的话,在下都记在心上。”
“甚好。”孙微道,“妾这里本有几件事要叮嘱少将军。不过,方才又多了一桩,那些倒是无足轻重了。少将军天亮不必去西门,随妾先去办一桩急事,如何?”
“何事?”谢霄问。
“找到崔参军。”