张阔也跟着附和的点头,只有施南絮一个人不知所措的看着两个人,老夫人和张夫子的意思是她长得像她娘?但是她和他阿娘两个人长得并不怎么相像,即便是五官有些地方像,但是也不会像到那种看到她就会想到她阿娘的地步……
话说到这份上,老夫人也不隐瞒了,悠悠的开口解释道:“张家第三十六代孩子的字也是辜,如没有猜错的话你阿娘应该是我张家的女儿,当年老二家留在这里,不愿意去京城,我见那孩子的次数也不多,那时候身体确实不怎么好,冬天的时候穿很多小脸,还冻得青白,这么多年过去了,她过得怎么样?”
听了这话,施南絮身体一震,虽然猜到可能会有些瓜葛,不过亲耳听到,还是感觉很不可思议,她他爹和他阿娘,从来没有提过外祖母那边的事情,倒是和辜家村的亲戚来往的挺密切的,和她阿娘亲生父母那边很多年也没有联系过了,直以来都没有多想,早年多荒灾,一家人走失的事情实在是数不胜数,所以她阿娘的这种情况也不少见,突然说出是出身名门望族,让人感觉不吃惊都不正常。
张阔露出“果然是这样啊。”的表情,然后给施南絮解释,张夫人育有三子一女,他母亲应该是次子张京龙妾室所生,她阿娘那一辈孩子众多,加上一直都留在幽州老家,而他之所以会被老夫人认出来,因为施南絮长得非常像朝阳大学是和老夫人唯一的女儿张京梦,也就是说老夫人是他的曾外祖母,张正雅,张大学士是他的曾外祖父。
听了解释,施南絮默默的垂下了头,如果真的是这样的话,那他阿娘到底和外祖父母家发生了什么,为什么又到了辜家村……
见施南絮这副样子,老夫人更加难受,把她小心的半搂在怀里,轻轻的拍着后背叹气的开口说道:“这么多年,你们真是受苦了。”
明明之前还只停留在认识的阶段,突然之间就有了血缘之亲的亲人,即便是施南絮之前做好了心理准备,这时候也难免会手足无措,更别提无意中得知这个事情的老夫人,当即便眼泪流了下来,弄的施南絮更加慌乱了。
看着老泪纵横的师母,张阔无声的叹了口气,此时他父母的心里竟然很复杂吧,一部分是因为认亲,而另一部分则是因为勾起了伤心往事。
见雍容优雅的老妇人哭成那个样子,施南絮想说的“也许是弄错了吧。”这话却说不出口了,虽然心底有些不适应,但是她明明自己从心底已经接受了老夫人,当初的两人那么和彼此的眼缘,可能就是因为血脉的关系嘛,这谁也说不清楚。
此时施南絮的感觉十分复杂,在阵列户给他送东西的时候,麻烦他跑了一趟施家村,把她阿爹阿娘叫过来。
虽然施南絮没有说具体的事情,但是施宗应和辜秋琴很快就来了,估计是刚收拾完场院,身上一身的麦子壳,看看施南絮又看看张夫子,然后将目光移到老夫人的身上,这时候老夫人已经恢复了那和蔼淡然的样子,看着施宗应不住的点头,眼里很是欣慰。
见她阿爹和啊娘俩人都是一脸的茫然,施南絮便把事情的来龙去脉给说了一遍,俩人的脸色有了明显的变化,看老夫人的时候,脸上明显比刚才要拘谨了不少,老夫人看俩人的眼睛也有着明显的期待。
“老、老夫人,在我记忆中我确实是张家老二的四女,上面有三个姐姐和四个哥哥,下面有两个妹妹和一个弟弟,我母亲生前不受宠,所以我在张家也不怎么起眼,后来因为荒年就被送到了辜家村,后来嫁到施家以后几乎就和本家没有了联系,这么多年了,没想到竟然……”说到这里,辜秋琴眼眶发红,手指不停的在眼睛附近擦拭着,看她这个样子,施南絮心里也难过起来,拉着辜秋琴的手,轻声说道:“阿娘,这是好事,别哭……”
施宗应倒是没有那么像辜秋琴那么激动,对着老夫人开口说道:“这么多年都没有到您跟前尽孝,实在是不应该,看到您老人家身体这么硬朗,真是放心了。”
老夫人长叹一生,脸上的皱纹好像深了几分,用手帕轻轻的给辜秋琴擦去眼泪,然后才开口说道:“这么多年,真是苦了你们了,我上次见到你的时候,你还不到我的腰高,那么多孩子里就顶数你最文静,不管别人怎么吵,怎么闹就在那笑着看着,当初我还想着孩子这么小,就被教养的这么好,长大以后肯定能长个好姑娘,没想到……让你受苦了……”
听到这辜秋琴的眼泪更是止不住的往下流,施南絮和施宗应都不由得低下了头。
见老夫人面上显出悲伤的神情,张阔赶紧上前,两步走到扶着她的手臂,劝慰道:“师母,既然人已经找到了,小心伤了身子,你们祖孙这么多年终于见面了,可真是好事,看着施叔和徐夫人都过得挺好的,我教的学堂里最出色的三个孩子都是徐家的,可谓是后继有人,你得多往前看,是不是?”
张夫人听到耳中伤心,却是一点都没有减少,她这一辈子过的敢说,问心无愧,相夫教子,善待家人,但是白发人送黑发人的事情却没少做,最让她伤心的是唯一的女儿惊梦的病死,见到了跟惊梦有几分相似的施南絮,没想到竟然真的是血亲,然后更是得到了孙女被送人的事,她一时实在是没法宽心。
辜秋琴这么多年没回过张家也是有原因的,当年闹了很多不愉快的事情,而且这事情也让人彻底的伤透了心。
“秋琴,你莫要对我见外,如果不怨恨我这么多年对你们的疏忽就喊我一声祖母,管以前有什么误会或者疙瘩,一家人就是一家人,这是谁都不能否定的,以后我一定好好的带你们。”老夫人把施南絮和辜秋琴的手抓到一起很用力的握着,头上的银发不停地晃动着让人看着很是心酸。
老夫人,这话触痛了辜秋琴这么多年心里的伤痛:“呜哇”一生便放声大哭起来,一边哭一边小声的说道:“祖母,我们不是不想跟本家联系,还是本家有些人实在是太势力,当年我家的施家村的时候,我爹不闻不问,其他几房的夫人看热闹的说酸话的,我当年回去过一次他们连顿饭都没让我吃上,生怕这门穷亲戚拖累张家,所以从那以后我就再也没有回去过了……”
“你们、你们受苦了……”老夫人的眼眶的眼泪转了几圈,到底还是掉了下来,一边哭着拍着辜秋琴的手,一边抹着眼泪,伤心之情溢于言表。
家大了,事情就多,她知道家里老二过日子向来都是随心所欲,家里弄得一团乱,尤其是内院,乌烟瘴气,妻妾明争暗斗的厉害,她也有所耳闻,不过因为离得远,所以鞭长莫及,没想到这个混蛋竟然连自己的亲生女儿都这么漠视,她哪里知道她张家的血脉流落到外面竟然她们都不知道,这事实在是太荒唐了。
辜秋琴看的很开,对于跟张家断绝来往的事情也没有太多的纠结,自从他母亲没了以后,张家就已经不再是她的家了,好在她嫁了施宗应又生了施南絮这么好的孩子,所以她的心结也就慢慢的放下了,珍惜眼前人,这就足够了。
施南絮还是第一次听说这事,原来是因为娘家人势力,所以她母亲才不愿意走动,不过也是在那样的大家庭里,各种人情世故肯定少不了,听这意思,她外祖母本来就不受宠,只剩了女儿,没有留下,儿子就撒手人寰,他母亲就成了无根之萍,从小就被送到辜家村,结果这门亲戚就断了这么多年,他阿爹阿娘也是硬气的,之前的日子那么苦,也没有像张家开口,这份气节也真是令人折服,难怪在她眼里她母亲什么都会,不仅做饭好吃,针织女红更不在话下,懂得还多,原来是大户人家的女儿,这么多年真是辛苦了,施南絮握住辜秋琴的手心里想道。
厢房这边的动静引得屋里吃饭的几个人的注意,喝到了尾声,其他几个人都微微有些醉意,徐图南还跟个没事人一样,半天没见到施南絮,徐图南有些介意,说了一声便出来,到了厢房才发现多了好几个人。
徐图南的来到总算是缓解了屋子里面的悲苦气氛,现在认了亲,施南絮自然得把徐图南给老夫人介绍,得知了徐图南身份的老夫人擦了擦脸上的泪痕,恢复了之前那雍容的样子,冲着徐图南点点头说道:“是个好孩子啊,是个好孩子……”
莫名其妙多了个曾外祖母,徐图南倒是也没有太吃惊,老夫人按着眼睛直说好好,旁边的张阔俯下身体,在老妇人的耳边说了两句话,老夫人看向徐图南的眼神就有了些变化。
虽然没有在老夫的人的眼中看出什么明显的喜恶,但是施南絮还是下意识的开口说道:“曾外祖母,我相公、他、他虽然看着有些不容易让人亲近,但是人非常好,家里的几个孩子都很喜欢他……”
施南絮心里想的很简单,虽然才刚相认,但是老妇人是亲戚无疑,她当然希望老夫人对徐图南的印象好些,不过看着老妇人和张阔两个人望过来,没有恶意的性虐的眼神,施南絮这才发现自己说了什么,脸上立刻就飞上一片绯红,默默的低下了头。
看着施南絮那百里透着红粉嫩嫩的侧脸,徐图南非常想凑过去,把那娇小的人搂在怀里,不过爱鱼有长辈在场,只能握住拳头忍住了,不过他的这番隐忍倒是落入了老夫人的眼中,老夫人脸上慢慢显出几分笑容,看着施南絮慢悠悠的开口说道:“能得王爷青眼的人人品自然性的过,南絮你这丫头还真当我会以貌取人的,老糊涂吗,再说了,你家相公生的也如此俊俏,就是带人冷了点,曾祖母虽然不年轻了,不过眼睛却好使的很,这个你就放心吧。”说完,老夫人又转头看向徐图南说道:“我这个做the外祖母的没有尽到自己的责任,让南絮丫头,他们受了这么多苦,现在你们相处的这么好,我也就放心了,你们两个都是有福气的,好好对待南絮丫头。”
徐图南微微躬身,一脸肃然的回答道:“曾外祖母,您严重了,这是晚辈作为一个男人应该做的。”
老夫人跟施南絮和徐图南说完便转头去看,施宗应和辜秋琴,见俩人身上洗的发硬,又带着补丁的衣服和粗糙的手掌,心里难受极了,几乎可以想象他们的日子过得非常的艰辛,十分的愧疚。
其实这事是老夫人想多了,辜秋琴跟着施南絮现在养兔子卖了几批,加上把县城里的铺子给租出去,也算是小有积蓄,日子比之前可是好了,不是一星半点,不过俩人节俭惯了,舍不得乱花钱,施南絮给他们买的布料,做好的衣服,干活的时候从来不穿,刚才被着急叫来,也没有换衣服,所以看着就十分的寒酸。
几个人落座,施南絮给沏了茶,老人便仔仔细细的问了下施南絮家里的事情,又问了问,辜秋琴嫁到施家村怎么样。
几个人一直说到了天色渐黑,外面的车夫过来提醒在不动身,天黑之前就没法进城了,施南絮和辜秋琴都想留老夫人在家里住上一晚,不过老夫人身边的丫鬟说晚上要回去吃药,这才没有再说啥,毕竟身体最重要,现在认了,亲,以后还有很多的时间可以再聚。
老夫人看着施南絮和辜秋琴面露不舍,手一直拉着,就没有放开,不过她心里还惦记着一些事,想着来日方长,不急于一时,也就忍下了心头的不舍,就这样,一行人把老夫人给送上了马车,挥手告别,等人都走了,施南絮才想起来光顾着说话,没留老夫人吃一顿饭,这半天可真够忙乱的。
辜秋琴和施宗应说了会话,也赶紧回去了,施南絮有些不太放心,山路多崎岖,走到一半全黑了,磕着碰着就不好了,她一皱眉徐图南就明白了她的意思,二话没说,提着厚牛皮纸灯笼去送人。
施南絮到了正屋,屋里喝酒的几个人已经喝的醉醺的各自回家了,徐悦荣和徐悦静两个姐妹早就把晚饭做好,热了好几遍,建厢房里的人散了,赶紧把施南絮和几个小的叫去吃饭,饭桌上施南絮变简单地将和老夫人认清的事说了一遍,徐悦荣和徐悦静俩人都长大了,眼睛唏嘘不已,没想到竟然会这么巧,断了这么多年的亲戚,就这么阴差阳错的又重新结识了,这么机缘巧合的事情竟然发生在自己家,总有种不真实的感觉,几个小的倒是非常的高兴,他们跟最喜欢的夫子现在成了亲戚,以后不但是在学堂,在家里也会常常的见到了,得知了这个事情,苏子墨还是松了一口气,虽然并不确定张夫子之前的目的,不过现在徐家和张家扯上了关系,就算是同一条绳子上的蚂蚱,不至于一荣俱荣,但是最起码有了些屏障。
可能下午的情绪变化太大,晚饭的时候施南絮的胃口不怎么好,在徐悦静的盯看着之下吃了平时的三分之一的量,吃完饭本来想去溜达溜达,消消食,感觉十分的困乏,已在床上一边发呆一边等徐图南。
不得不说,不是一家人不进一家门,发生了这么多事情,还是兜兜转转的成了一家人,不过她阿娘可真够命苦的,小时候不受宠被送人,外祖母又早逝,要是搁以前,自己绝对不会往张家那边凑合,虽然是亲戚,但是人家摆明了不想接受,她们也没有必要去用热脸去贴冷屁股,现在则不同,看着他在外祖母那样子就知道以后这关系竟然断不了了,她从心底也是喜欢这位慈祥的曾外祖母,所以今天还是惊喜多于惊讶。
天完全黑下来,月亮挂到了半空之中,等了半天没见徐回来,施南絮披上衣服走出屋,男人正在屋子外面搭建的灶台上忙活着,听见脚步声,徐图南侧过头看到他,把锅盖掀开,家里面的陶瓷碗端出来,沉生说道:“父亲母亲已经到家,我听大姐说你晚上没有吃多少,所以给你弄了些鸡蛋羹,这东西清淡的很,你吃些填填肚子。”