唐雪裕揉了揉眼，睡眼惺忪：“这是怎么了？”
叶淮川早已醒了，他低声说：“日头早呢，你再睡会儿。”
耳旁就是震耳欲聋的敲锣声，唐雪裕哪里还睡得着，她坐了起来，看着还有些黑的屋子：“这是天都还没亮？外头在干什么？”
叶淮川将油火挑亮了点：“我也不太清楚。”
唐雪裕皱了皱眉，疑惑道：“你都醒了，就没看看吗？”
叶淮川看着她，语调平缓：“开窗会透风进来，若是着了风就不好了。”
唐雪裕不由多看了他一眼，也没说什么，直拢着被子，便越到他那边，支开窗户看着。
她小心翼翼地没碰着叶淮川的腿，只撑在他腿上头，外面天才刚蒙蒙亮，泛着一层灰蓝，但那声音听起来却是十分热闹。
唐雪裕瞧见奶奶带着大娘三娘站在院门口看着，便大声问：“大娘，外头是在干什么？”
大娘将手拢在嘴边，兴奋地说：“四婶婶，外头在祭祀呢！说要出海，祭祀！”
唐雪裕穿越过来后便急着逃荒，这还是头一次看到如此热闹的情形，一时间也有些心动，伸长了脖子瞧着。
她虽然知道来福村都以捕鱼为生，却不知晓出海前竟还需要祭祀，看起来真是好不热闹。
叶淮川看着她那奕奕之色，知晓她定是喜欢的，忍不住伸手帮她把被子扯上了些：“想来你是没见过的，若是想看，出去看便是。”
“真的？”
唐雪裕顿时就睁大眼看着叶淮川，叶淮川直点了两下头：“出海向来都会祝祷祭祀，定是热闹，你去看看。”
“你怎么连这出海的流程都知晓得一清二楚？”唐雪裕惊讶道。
叶淮川笑着帮她拿了一旁的衣物：“待你回来我再与你说这些，你快些去，晚了可就没那么多好看的了。”
唐雪裕咧嘴一笑，接过他递来的衣物，三下五除二便穿在了身上。
她早就动了要出去看的心思，只是因为叶淮川他不良于行，她怕他心里会不舒服才没提，如今叶淮川主动说了，她自然是不会放过的。
唐雪裕换好衣裳，乐不颠颠地就跑了出去，叶淮川透过窗缝，看着唐雪裕那欢腾的背影，不由得眼角眉梢也染上了笑意。
他看着自己的腿，想到再过不久，他便能陪她一起，终是深吸口气，闭了闭眼，忍耐着这难捱的时光。
唐雪裕一下就蹿到了院子门口，村道上有不少的村民都聚在一起，刚刚才经过了她们的门口，继续往海的那边走去。
大娘三娘都好奇地伸长脖子看着，唐雪裕笑着说：“大娘三娘是不是也很好奇啊？”
大娘三娘年岁小，自然是爱凑热闹的，连忙就点了点头。
唐雪裕眯了眯眼：“那大娘三娘想不想去看看？”
“想！”
大娘三娘经过这段时间，性子比以前都开朗了不少，也不再像以前那般畏畏缩缩，唐雪裕一问，她们便也没有顾忌地将心里的想法说了出来。
唐雪裕又问叶老婆子：“奶奶，要不一起去看看吧？这看着热闹得很呐！”
叶老婆子却是摆了摆手：“我老婆子年纪也大了，不爱凑这些热闹，孙媳妇儿你就带着大娘三娘一起去看吧，我老婆子在家里做早饭。”
唐雪裕见叶老婆子不像是在说客气话，便也没有强求，一手牵着一个，跟在队伍后头一起走着。
吴家村和叶家村的村民们大多也都被这锣鼓声给吵醒，他们看到这般热闹震撼的景象，也纷纷跟着队伍，一起走到了海边。
海边不知什么时候早搭好了一个祭台，领在来福村村民们最前头的，是一个满头白发的耄耋老人。
唐雪裕虽然不懂，但以前也是看过电视剧和小说的，她猜测这个老人恐怕就是主持祭祀的人。
这老人的穿着打扮和其他村民都很不相同，服饰繁复，色彩艳丽，且衣摆拖得极长，胸前还戴着一个巨大的海螺，一看就地位尊贵。
老人的头上还戴着发冠，那发冠的模样唐雪裕也是从未见过，此刻旭日已然东升，那发冠在阳光的折射下竟泛着光。
“四婶婶！鱼！那是不是鱼！”三娘指着那老人大声喊着。
唐雪裕眯眼仔细看去，这才发现那发冠并不是寻常材质所制，而是由鱼鳞所做。
也不知是哪双巧手，将不同鱼的鱼鳞集在了一起，然后制成了这发冠，发冠的最顶端还坠着一片硕大的鱼鳞。
唐雪裕又再看老人的衣着，这才发现那衣裳看起来竟像是海浪，而那头冠，便像是海中的游鱼。
唐雪裕忍不住感叹，不愧是世代以捕鱼为生的来福村，连祭祀的衣着服饰也皆是与海相关。
待村民们都到齐后，那老人便走上了祭台，嘴中念念有词。
老人的声音不大，但穿透力却极强，像是在吟唱着什么，唱没几句，老人又开始跳着祝舞。
来福村的汉子们全都恭敬地站在祭台前头听着，妇人和小孩儿则站得远远地看着，神色也十分恭敬。
待老人吟唱完毕，汉子们就齐心将船推到了水里，这次出海的船只有两艘，每艘也就三四个汉子。
虽然出海的人不多，但来福村并没有因为人数，而怠慢祭祀一事。
船下了水后，船把子便在老人的指挥下，将祭祀用的猪头等祭品，全都抛到了海里。
海水卷着白色的浪花，那些祭品在浪尖翻滚了几下，便再不见踪迹。
“四婶婶，不见了！那么好些东西，都不见了！”三娘看到这一幕惊呼道。
唐雪裕蹲下去安抚：“三娘莫怕，这些都是大家伙儿送给大海的，祈求平安，大海只是收下了罢了。”
三娘看着那拍打着船身的海浪，缩了缩脖子，多少还是有些害怕，唐雪裕只握紧了三娘的手，笑了笑没有说话。
那老人又吹响了胸前挂着的海螺，在低沉又宏伟的海螺声中，船把子用力地挥了下手，船便跟着驶向了远方。