叶里正本就觉得此事丢脸,如今唐氏竟反倒还觉得他不讲道理,这又还当着吴里正的面,他简直是气得怒火中烧,
“叶家的,你家大郎二郎足足私藏了四袋米,这可都是大家伙一起挣来的,你家私藏算个什么意思?”
唐氏才不管那许多:“我大郎二郎年岁轻,一时做错了事也是有的,左不过从本要给他们的份额里扣就行了。”
叶里正冷笑:“你大郎二郎娃娃都能跑能跳了,还年岁轻?先前我可是都说好了的,若是主动拿出来,我还可既往不咎,如今可没这机会了!”
唐氏扒拉着米袋就是不肯松手:“叶里正,那我家两个儿郎也是出了力的,不能什么都捞不着吧?”
叶里正本不想在别村人面前这么不留情面,但唐氏实在是太过于胡搅蛮缠,他只得将事实戳穿:“你去问问同村一起去的,看你家两个儿郎到底出了什么力?
扛东西回来的时候说受伤了拿不了,大家伙儿拼命的时候,他们倒是会将自己的三弟给顶出去。”
吴里正早也看不惯唐氏,趁机也添了把火:“原来那竟是他们一家人?我瞧那俩将人给推出去,还当平日里结了仇!”
叶弘壮和叶正其向来在村里是偷鸡摸狗惯了的,以前村民们都是看在叶老爷子的面儿上,这才睁一只眼闭一只眼,如今叶老爷子早就归西,曾经的那点子情面也早就不剩了。
如今众人又看到这两人偷米,更是气不打一处来,纷纷出来指证,
“那我可都是看得一清二楚!那叶大郎和叶二郎躲在后头不说,遇着险了还将叶三郎推前头挡刀。”
“是哟,我也看着了,要不是有人救下,三郎怕是都没命回来。”
不仅仅是叶家村的村民,吴家村的也看不过眼,尤其是唐氏的女儿叶桃嫁去的那户人家,
“都说什么样的娘养出什么样的娃儿,有这样的娘,难怪叶桃舔着了富贵,就撇下一家子跑了!”
“都是些眼皮子浅,受不了苦的,不然能看着几两银子就跑了?”
唐雪裕倒没想到叶桃竟然不是无意走丢的,听吴家村这话,倒像是叶桃故意私逃?
这荒年私逃,还是一个女流之辈,她多少觉得有些蹊跷。
唐氏本就为女儿的事伤心,现下一听吴家村的竟这么贬低她女儿,更是气愤不已,当下就要冲上去理论。
叶里正为了避免场面太过于难看,直接敲响了手中的锣,斩钉截铁地说:“此事就这么定下,叶家老大和老二因为私拿米袋,原本归于他们的份额直接充公,再行分配!”
两家村的村民听到这个决定都纷纷附和,唐氏见人多势众,也不敢再多说什么,只能忿忿离去。
叶弘壮和叶正其两人自食恶果,没有分到水粮,相反,三房的叶学知却因为勇猛而多分到了一袋米。
叶学知刚扛着米粮回歇脚的地方,唐氏就又找上了门。
“三儿媳,你这米粮可得分给全家用才是。”唐氏满脸理所应当。
王氏才刚将米袋藏好,她当然不愿意将这些米粮给分出去:“娘,我们分到的也不多,自家用都紧巴巴儿的,实在分不出余的呀。”
王氏竖起眉毛,换了语气:“王氏,我看起来像是在跟你打商量吗?叶学知是我儿子,他得的东西,我这个老娘还分不到一点儿了?”
王氏虽然胆小,一向不敢违逆唐氏,但这些粮食毕竟是她相公拿命拼来的,尤其是她还听到大房二房将她相公拿出去挡刀,这简直是不给她们母女俩留活路。
她咬着牙,就是不肯给:“娘,我这儿实在匀不出来了,您要不还是去找里正商量一下?”
唐氏今天本来就受了不少的气,如今见这向来逆来顺受的儿媳也敢违抗她的话,直接气得动起手来,
“好啊,以前在叶家我给过你们多少吃食?现下要点米粮就和讨饭一样!
别说里正,就是到官府去理论,你这个做儿媳的也是不孝!你是想饿死你婆母不成?”
唐氏一边打骂,一边直接让叶弘壮和叶正其动手抢那米粮。
叶弘壮和叶正其向来都是窝里横,叶学知在唐氏面前又是个鹌鹑,一时间那分来的米粮竟都被大房二房给拿了去。
唐氏清点着那些米粮,‘哼’了声说:“也别怪我不给你们留活路,这些就分给你们!”
说着她就像是施舍一般,扔了两袋陈年糙米到王氏面前,带着大房二房扬长而去。
王氏有孝道在头上压着,哪里还敢反抗,生怕给叶学知头上冠上一个不孝的名声,只能一边收着那扔在地上的米袋,一边抹着泪哽咽。
唐雪裕将这一切都尽收眼底。忍不住叹了口气:“三哥三嫂他们也太受欺负了些,娘简直是不讲理,明明是三哥花了力气弄回来的,倒像是娘给了他们天大的好处一般。”
叶淮川也叹气道:“三嫂柔顺,性子向来如此,今日若不是大哥二哥将三哥顶出去,恐怕三嫂都不会说半个不字。”
唐雪裕摇了摇头,这样的性子,在唐氏面前哪里讨得到好?
米面都分完后,便只剩下水了,从山匪那扛回来的水本来就不多,最终匀到每家每户的,便都没有多少。
闹了一晚上,直到天都蒙蒙亮了,才终于将东西都分完。
叶里正背着手走到驴车旁,和叶淮川商量说:“淮川啊,你瞧眼下东西都分完了,咱村的人是继续出发,还是歇息一日,明日再走?”
这逃荒是个体力活,昨夜大部分人都去打匪,消耗了不少的精神,即便没有去的,大多也都是一夜未睡。
现下大家的精神虽然都还看得过去,但若是走上一天,这半道上会出什么事可就说不准了。
叶淮川看了眼唐雪裕,见她脸色有些白,便开口道:“里正,依我看不如再休整一日,大家伙儿也都好好休息休息,养足精神最要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