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咚咚——”满富贵敲旱烟杆,“今天喊大家过来就是为了征役这件事。”
大伙发现村长居然无视了满山娘,一个个也察觉了什么,更多的人刻意站远了一些,不大的晒谷场上挤满了人,却诡异的露出一圈空白来。
满山娘发现自己被孤立了,脸涨的通红,气的。
对着周围指指点点一圈,她冷笑道:“好哇,好哇,一个个的有奶就是娘,我等着看你们被她像狗一样扔了,以为我儿是唯一一个吗?哈哈哈哈哈,等着瞧,没良心的人可不会跟你们讲什么同宗之情。”
由己推人,她笃定满月不可能将落袋的银子拿出来,因此自信得很,抱着手臂一副看热闹的样子。
满月不为所动,耳边却响起小小声:“小人之心。”
她侧眸看去,就看到齐云楼气鼓鼓的脸颊。
她发现这个人有很多很多不同的样子,初见时傻乎乎的和小人聊天,拔剑时仿佛与剑融为一体的潇洒自如,面对恶人时又好似神兵出窍,一个眼神就能让人感到寒意,而此刻的样子……嗯,好像一只气鼓鼓的河豚,让人想伸出罪恶的手指戳戳戳。
齐云楼对视线很敏感,几乎在满月瞄他的同时就转过视线来与她相接,见她眼里浮起笑意,他觉得十分疑惑:“你还笑得出来?”
“咳,你怎么好像比我还生气。”满月收回使坏的念头,转移话题。
齐云楼移开目光,依旧脸颊鼓鼓:“你不生气才奇怪。”
“现在让她嚣张,一会打脸才痛快。”满月耸耸肩,压着嗓子荒腔走板地唱了一句,“打脸来得太快,就像龙卷风……”
齐云楼:“……”
满富贵沉稳地开口:“满月早就决定借钱给大家免除这次徭役,她心好不算利息,所以家里有长工的,每个月的月钱扣除10个铜板还债,没有长工的写欠条或用其他东西抵债,愿意的就过来画押领钱。”
“村长,你说真的?”
“十八户满月都帮了?”
“我是不是在做梦,那可是,可是……好多好多钱啊!”
满多福拿出鼓鼓囊囊的包袱:“钱都在这了,你们还有什么不信的?”
他早就憋了一肚子火,这会趁机道:“不过满月虽然心善却不是任人欺辱的傻瓜,某些狼心狗肺之辈就自己想办法吧。”
因为过于震惊呆住的满山娘回过神来,当即跳起来:“满月,当年你快饿死我可是给了你一碗粥呢,你一定不会忘记这份救命之恩的对吧?”
她一边说着一边往前挤,没人愿意沾惹上她这样惯会耍无赖的婆娘,还真让她挤到了前面,伸手就要自己去掏包裹。
满多福动作敏捷地往后一躲,冷冷地道:“不好意思,没你家的份额。”
“不可能,”满山娘腆着脸,“满月可是知道感恩的人,不会放着恩人不管的。”
黄婶儿看不惯呛她:“一碗粥一碗粥,不就是碗连糠都没见几粒的清水吗?别当我不记得,满月喝了你那所谓的粥就晕了,是我亲手熬了小米汤,又守了半夜才把人救回来,你还好意思一直挂在嘴边。”
满月能平安长大实在受过村里的太多帮助,具体到哪家给了什么实在记不清楚了,所以她报恩都是以村为单位。
之前满山娘提到的救命粥其实她并没有印象,倒是此时黄婶儿说到晕倒什么的让她记起一些模糊的画面。
比起满山娘,黄婶儿的信誉可要好得多,大伙几乎立刻就相信了她的话,看满山娘的目光真是遮不住的鄙夷,但这人此刻眼里只有一百个铜钱就要飞了这件事。
被鄙视的看几眼怎么了?只要能拿到一百个铜板,脸算什么东西?
满山娘扑到满月面前,二话不说就要下跪。
真论族谱,她算满月出了五服的长辈,真这么跪一下满月这辈子都要被人诟病。
可满山娘的动作太快了,满月被她扑过来撞了一下,顺势抱住了腰,再想躲已经动不了了。
说时迟那时快,齐云楼反手卸了背上的剑,连着剑鞘一起刺出,不偏不倚穿过满山娘腋下,接着用力一抬,正顺势下跪的人就僵在半空。
满山娘假哭:“满月,满月,大娘知道错了,以后再不敢说你什么,求你别那么狠心呀……”
齐云楼眉头一皱,长剑反向挑起,还在执着地想要跪下的人便不由自主地站直了双腿,噔噔噔往后连退好几步,可推开了人却堵不住她的嘴,满山娘张嘴就嚎,又要使出拿手的一哭二闹三上吊的连招。
乌芒一闪,齐云楼的剑鞘似乎点在了满山娘身上。
为什么是似乎?实在是太快了,大家都觉得眼前花了一下,齐云楼的剑已经重新回到了背上,他如青松绿竹般站在那,语速飞快地问:
“我问你几个问题,若你不反驳就算承认或答应了。”
“第一,你是不是想以不存在的救命之恩要挟她?”
满山娘眼珠子咕噜噜转,嘴里却一直不出声。
“第二,你儿子偷窃掌柜的为佟家准备的礼物,你们母子俩不但不知悔改,反倒怀恨在心,是不是?”
满山娘颈上青筋暴起,像是被说中了恼羞成怒。
“第三,你并非真心改过,拿了钱还会继续咒骂掌柜的,对不对?”
满山娘双手握拳,好像已经忍不住要打人。
齐云楼当然不怕她动粗,抱着双臂冷漠地道:“看来这三个问题我都说准了,我师父说过,以德报怨,何以报德?你这样的人不值得掌柜的费心,今日只要有我在,你就休想讹到一文钱。”
说着他锐利的视线缓缓扫过晒谷场上的每个人,慢慢道:“若有谁觉得这样不好,大可来找我讲讲道理,”他清冽的声音将“讲讲道理”四个字咬得极重,仿佛在暗示着什么,“我可不是满家村的人,不像掌柜的总念着宗族血缘,我只知道身为她的长工,定要维护主家利益。”
一些人突然醒悟过来,露出或羞愧或后悔之色。
他们突然想起来,自己也是满月的长工,拿着比县里工人还多的工钱,此时却没冲上去护着主家,实在是很不合格。