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你挑选的标准是什么？”杨复礼问。
“漂亮、称手就好。”肖章老神在在地回答。
杨复礼听了，有一种想要把手中的十颗核桃全都扔回院子里的冲动，太随便，太任性，太没有专业精神，合着您的钱都是大风刮来的？他感觉自己现在的行为就是多此一举，浪费时间，浪费生命，浪费脑力，浪费眼力，真 没兴致。
若非两人还有点交情，他早就拍拍屁股走人了。
摊可没给肖章面子，直接嗤笑出声，睡回躺椅，点起旱烟枪，一吸一吐，快活似神仙。
肖章把两人的神情看在眼中，有点气闷，内行人笑外行人有意思？素质！
杨复礼勉强让自己的心平静下来，把核桃全都从木盒子里拿了出来，在桌面摆成一排，借着灯光看去，下一秒心中就发出一声惊疑，正如肖章嘴中所说，确实……好看！
桩型不错，纹理深大，眼小且正，没有阴皮、损伤、开裂、修复的迹象，色泽自然。
拿在手里掂量了几下，手感沉，硬朗实在，碰撞声音瓷石，如同金玉，都应该是野生的核桃。
拿到鼻子前闻了闻，没有怪味，可以排除人工的因素。
他有了点兴致，单个看起来不错，就看能不能成双成对了，若是不能，价值就会大打折扣，卖给文玩店，也就勉强够肖章保本。
对纹理，是个细活，得慢慢来，反复地比对。
很快，他就挑出一对，看着有八九成相似。
摊主一看杨复礼这个行家里手那么认真，就又凑了过去，看了两眼，就眼睛一亮，貌似还真成对了。
两个嘀咕了一阵，最后达成共识，这是白狮子，直径肯定有44mm，卖给文玩店，至少也值五百块，也就是说，仅凭这对核桃，肖章至少也能回本。
杨复礼尴尬了。
摊主后悔了。
两人看向肖章的眼神，那叫一个复杂，丫绝对是上天眷顾的宠儿，出门就踩狗屎的那种！
肖章早就把两人的嘀咕听在耳中，被两人异样的眼神注视着，心里那叫一个得意！爷们外行又怎么了，运气也是实力的一种！鉴于两人之前的恶劣态度，他此时也没有跟两人客气的意思，第一时间夺回那对核桃，郑重其事地装入木盒子中，收入自己的背包里。
杨复礼和摊主齐齐冷哼一声，却没有耍性子离开，而是继续比对。良久之后，两人兴高采烈地宣布，再没有成双成对的了。
“你俩的脸都笑成菊花啦，有必要吗？”肖章不满地道，总感觉两人在幸灾乐祸。
“有！你个外行人，来到这里，能不吃亏就是赚，若是捡了大漏，我们这些行家里手的面子还往哪放！”杨复礼理直气壮地回答，腰不疼了，腿不酸了，之前心中的郁气全都一扫而空，神清气爽。
“就是！若再让你凑成一对，我这个摊主今晚就要彻夜难眠喽！”摊主在一旁帮腔。
正应了那句话，人的快乐往往都是建立在别人失意的基础上，没有对比就没有幸福。
肖章气得直翻白眼，但要把剩余的八颗核桃扔回院子里，却也不愿意，都是钱耶，拿回去，盘一盘，以后给儿子女儿当玩具耍。
但他还没来得及有动作，就听到陌生的声音从身后响起。
“慢！”
三人回头，就见一个白须白发、仙风道骨、身穿灰色长袍的老人不知何时出现在客厅的门口。
“老人家，有事？”肖章问。
“这八颗核桃，卖给我如何？”老人说道，语气和蔼，态度亲切。
“想要……”剩余四个字“就送给您”还未出口，肖章的手臂就被杨复礼拉了一下。
他回头，就见给他眨了下眼睛，不用说，这里面肯定有他不知道的事，难道这八个核桃有问题？
身为外行人的他知趣地让出主位，请杨复礼上前交涉。
“老人家，这八颗核桃可是我大侄子从满院子的核桃里花了一整夜的工夫精心挑选出来的，万中无一，价钱可不便宜，您老未必买得起。”杨复礼说道，又是夸大肖章的苦功，又是激将，自然是为了把核桃卖个高价。
傻子都看得出来他的意图，但这就是买卖，漫天要价，坐地还钱，谁都会想尽办法增加自己一方的筹码。
老人笑了一声，并不恼：“买不买得起，要看你定多少价。你放心，老头子身家不算富有，但棺材本还是有些的。”
“老人家，还是您出价吧，尊老爱幼，我怕自己出的价过于离谱，把您老气到。”杨复礼乐呵呵地道。
老人摆摆手：“做买卖哪有买方先出价的道理，就算是拍卖，还有个底价和一口价呢。”
接着，两人就谁先出价的问题，来回推扯，像是打太极似的，反正谁都不愿先出价。
肖章算是看明白了，那八颗核桃绝对有问题！
杨复礼看不出问题在哪，确定不了核桃的价值，所以不肯定价，生怕卖贱了；老人百分百看出了核桃的“问题”，想捡漏，却意外碰到杨复礼这个内行，害怕杨复礼狮子大张口。
他眼珠子一转，就有了主意，突然走到桌子前，作势要把八颗核桃全都收入盒中。
“住手！小兄弟，你这是干嘛？”老人道，原本风轻云淡的神色中终于有了点急色。
“天色已晚，当然是回家呀。我看您二位一时半会也谈不拢价钱，磨下去也没什么意思，干脆，互相留个联系方式，等以后再慢慢谈。”肖章大咧咧地道。
杨复礼满意地点点头，配合得好，肖章此举看似鲁莽，实则却是以退为进，相当于逼宫。道理很简单，无非就是八颗核桃，就算问题再“隐秘”，只要时间足够，迟早也会看破其中的奥秘。
老人傻了才会同意。他现在的唯一倚仗就是杨复礼二人没看破八颗核桃的价值所在，若这点倚仗消失，他也就别想捡漏了。
“长江后浪推前浪，前浪死在沙滩上，你们厉害！也罢，现在是年轻人的天下了，我老人家认输，一口价！”老人竖起右手食指。
“一千？！”摊主大惊失色，后悔得肠子都青了。
“错，是一万！”杨复礼纠正，声音中满是惊讶和兴奋。
钱不算多，但古玩界的人，若是能亲身经历一件捡漏的事，最起码能吹半辈子，堪称一生的荣耀！