张姨妈板着脸,眼中有些不屑,将青瓷盏重重磕在案几上,阴阳怪气地开口道:“到底是年轻媳妇,连站着给婆母布菜的规矩都不懂?”
她的声音尖细,刻意拉长了语调。
三夫人张氏正端着架子坐在圆凳上,双手交叠放在膝上,神情淡漠,目光微微下垂,也不开口说话。余光扫向温枝,等着她来伺候。她觉得自己好歹也是温枝婆母,温枝自然也该懂些规矩才是。
温枝却仿佛没的话,轻轻拂了拂裙摆,优雅从容直接坐了下来。
随后她抬眼看向张姨妈,语气淡然,漫不经心地开口说道:“咱们裴府没那规矩,否则怎么没见婆母日日去伺候祖母用膳?”
“确实没这规矩。若要伺候,家中有的是婢子仆妇。”
裴奉瑾在一旁点头,目光有些不悦地扫过张姨母。手中银箸"当啷"点在玛瑙托上,看向了一旁的立夏。
“立夏,给夫人添盏血燕。既是贵客,总不好叫人以为裴家短了吃穿。”
温枝闻言,忍不住偷笑。
张姨妈被这话噎得一时语塞,脸色顿时变得难看起来,正要发作却被何伶儿扯住衣袖。
她张了张嘴,似乎还想反驳,却被三夫人张氏轻轻咳嗽一声打断。
三夫人张氏脸上闪过一丝尴尬,低头抿了一口汤,语气略显生硬:“咳咳……先用膳吧。”
她心中暗自懊恼,自己确实没有去站过规矩,这方面她也说不了温枝什么。
眼看气氛尴尬,只好打圆场转移话题。
立夏站在温枝身侧,动作娴熟地为她布菜,冬至则在一旁照顾小团子。
暖阁内一时安静下来,只剩下碗筷轻碰的声响。
本以为吃饭总算能让张姨母闭嘴了,谁知道张姨母看着就连立夏一个婢子都穿得如此体面,顿时心中有些不痛快。
她冷哼一声,语气中带着几分讥讽:“说起来我这姐姐当年可是公主的伴读,谁家贵人也要高看她一分。让你伺候又怎么了?”
张姨母说着,目光挑衅地看向温枝,仿佛在提醒她,自己姐姐的身份何等尊贵。
也想着要提高一下自己的身世,否则还让一个小娘子作威作福了?
温枝嘴角微微一动,险些笑出声来。她心中暗想,是三夫人张氏做的公主伴读,又不是你张姨妈做的,你搁着又蹦又跳个什么劲?
只见三夫人张氏愣了两秒,随后骤紧眉头。她可不愿提起这件事,尤其是在温枝面前。
裴奉瑾也面露疑惑,他怎么没听说过这事?转头看向三夫人张氏道:“阿娘,你还做过公主伴读?”
见他问起,三夫人张氏正要回答,便被张姨母抢先开口了。
只见张姨母眼神从三夫人张氏的头面首饰上刮过,冷哼一声后,语气中带着几分得意道:“当初还不是我让出了伴读的名额,否则她哪过得上如今这好日子?”
何伶儿忍不住抬头,眼中闪过一丝懊恼,心中暗骂自家阿娘愚蠢。当年怎么把这伴读这样的名额给让了出去?
三夫人张氏低头喝着汤,并没有否认。
这名额确实是当初她父亲疏通了好久的关系,才为她这个妹妹求来了名额,也确实是她把名额让给了自己,这才有了机会入宫。直到后来自己救了公主一命、又到了适婚的年纪,便由先皇做主将自己赐婚到裴府。
否则她张家门第不高,她又怎可入裴府。不过当年分明罢了,如今世上她也就只有张姨母和何伶儿这两个娘家人了。
“姨母当初是给哪位公主做伴读?”何伶儿故作好奇地问道,眼神却得意地扫过温枝的脸,仿佛在挑衅。。
“这”三夫人张氏实在说不出口,脸色微变,显然不愿回答。
张姨母看不得三夫人张氏这般磨磨唧唧,脆生生开口道:“自然是先皇唯一的女儿、当今圣上的亲妹妹——裕昌公主。”
温枝:啊?啊这裕昌公主?
裴奉瑾差点将嘴里的汤喷出来,他阿娘和裕昌公主还有这样一段往事?
三夫人张氏也变了脸色,这件事还是在温枝面前说出来了。哼,怕是这温枝心中不知道怎么笑话她。
“对了,七郎媳妇。”偏偏这张姨母还没发觉不对劲,无视屋内众人的脸色,还在继续和温枝说话。“还不知道你出自哪家?母家又是”
她想着就算她这个姐姐张滢走大运嫁入了高门,可到底出身低、生下的郎君一个命短一个纨绔,对了,就连唯一一个娘子也养在了老夫人院子里。就这条件,能娶到一个门第多高的儿媳?
想必温枝身份也就那样了,日后还是好拿捏。
“温国公府长房嫡女十三娘子。”裴奉瑾淡淡地看了张姨妈一眼,冷不伶仃开口。
“什么?”
张姨母差点一个踉跄,从椅子上滑下去。太原温氏女?她张滢凭什么能有这样高门大户的儿媳?不知道这嫁妆得多少抬!
温枝放下手中的筷子,换上一个恰到好处的笑容。“母亲是裕昌公主。”
张姨母:来人!我要回去!
张姨妈顿时如遭雷击,脸色瞬间变得苍白。
何伶儿的脸色也是变了又变,紧紧抿着嘴唇,眼中闪过一丝慌乱。这温枝出身高贵,只怕是不好对付了!
看着三夫人张氏一言不发,张姨母不着痕迹地瞪了她一眼。张滢这个贱人,故意不说这温枝的身份!定是等着看自己出丑。
难怪摆不了婆婆的谱,这世家贵女有得她受的!活该!
“阿娘最笨,还请表嫂莫要计较,伶儿替阿娘赔罪。”还是何伶儿最先回过神来,立刻起身放低姿态向温枝行礼告罪。
“哎呀,瞧伶儿妹妹这话说的,都是自家亲戚,还说什么赔罪不赔罪的,快坐快坐。”温枝笑眯眯地摆了摆手,随后眼神示意立夏把人扶起来。
温枝心中叹了口气,话真多,到底还要不要人吃饭了?
何伶儿挪了挪位置,挨到了温枝旁边地位置坐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