可是一醉酒,居然把真心话都给说出来了。
这下好了,全族跟着一起遭殃。
喝酒误事,喝酒误事啊!
他们心中对慕容宇有怨气,对老太爷有怨气,连着对酒都有怨气。
然而来了西北一段时日后,他们累得连埋怨的力气都没了。
薛玉成倒是没为难他们,还在他们刚来的时候派军医去给他们看病,让他们休养了一小段日子。
之后他们就被安排在军营里做些打杂的活:
煮饭、劈柴、搬东西……
对穷苦人来说很简单的活,到了他们手上简直要了他们半条命。
过了大半年,才终于适应了这艰苦的日子。
宋钰的父亲是宋晟。
以前人家都叫他“宋老”,现在被军营里的人天天喊“老宋”。
宋老曾经天天品茶听戏,如今日日劈柴扫地。
原先肥胖的身躯瘦了一半,大肚腩都平了。
宋老没有一日不在祈求老天保佑,保佑他的幺子宋钰在外平安。
直到昨日,宋钰安然无恙地站在他面前。
宋夫人抹着泪,反复念叨:
“钰儿,还好你走了,逃过一劫。”
宋晟叮嘱:“你在外一定要掩藏好身份,莫被人识破了。”
宋钰坐在营帐中心,脚边放着火盆,身边围了一圈族人。
宋钰昨晚就已经被叮嘱了数遍同样的话。
今日连连点头:“是,孩儿知晓,定会谨慎。”
“我此次来除了想亲眼见你们安好,还有一事。”
宋钰正色,坐直了身子。
“何事?”宋钰的一个堂兄叹了一句,“我们已经沦落至此,恐怕帮不上你什么。”
宋钰拿出一块抱着东西的帕子:
“堂兄此言差矣,虽然我们宋家现在在西北,但不代表再无出路。百年前,我们宋家先祖也曾是引车贩浆之流。如今,只要我们人还在,就有东山再起的一天。”
宋钰来的路上想得很清楚了。
裴家当年的境遇比宋家还惨,但是裴凌云在黑匪山扎根下来,将山村打理得欣欣向荣。
那他们宋家也未必不能在西北做出一片天地。
宋晟欣慰地点头:“钰儿说得对,只要我们宋家人还在,就没走到绝路。钰儿在岭南用桐油制墨,我们在西北也可以想想能做些什么。”
宋钰把帕子展开来,里面是一团松软的絮状物。
宋晟:“这是棉花?”
宋钰的脸被盆里的火光照亮:
“这是棉花,可御寒。但现在除了岭南大量种植外,其他地方少有,西北地广人稀,你们可试试种植此物,若是种成了,不仅可以供应西北军队,甚至可以卖出去。
郝村长那边会和薛将军那边提棉花种植之事,宋家可以主动负责此事。”
宋晟接过棉花捏在手里。
软绵绵的一团,很温热。
宋晟压低声音:“可以一试,而且为父来此一年有余,有时会见到西域商队路过。”
北边胡人凶残,但是西域经商的波斯人会走这边。
若以后能打通西域的销路,前景不可估量。
“好,我们试试。”
“反正已经到这一步了,再累些苦些,拼一拼。”
“就算没种成,大不了就换个别的路子。”
“对……”
火盆里的炭烧完了。
火苗微弱得快要熄灭。
火苗映在所有宋家人的眼中,越烧越旺,炽热滔天。