皇上不仅没有露出惊艳之色,反而怒极痛斥姝美人不守宫规。
甚至说姝美人毁了这一方槐树之景。
姝美人被降了位份,夺了“姝”字,变成了被打入冷宫的祁才人。
冷宫里的奴婢内侍们都是看人下菜,被厌弃的妃嫔入了冷宫多半要受些磋磨。
也不知祁才人在冷宫中受了什么委屈,过了几日就变得疯疯傻傻的。
今日竟心智恍惚地跑来了梅园。
祁才人看见了皇后和淑妃,扑着过来,还好及时被旁边的内侍按着跪在地上。
“皇后娘娘……皇后娘娘为臣妾做主,有人要害臣妾……”
“皇上呢……皇上最疼爱臣妾了……让皇上都赐死他们!”
“皇上……皇后娘娘……”
祁才人跪在雪中,也不知是因为冷还是恐惧,全身都在发抖。
皇后的笑容僵在脸上 ,侧头不满地看了一眼冬嬷嬷:
“栖霞宫的宫人怎么连个人都看不好?”
淑妃端坐在皇后身侧,啜了一口热茶:
“这祁才人也是可怜,大冷天的,怎么穿得如此单薄便出来了?”
身后的宫人们看着祁才人那只冻青了的脚,也都打了个寒颤。他们可还记得,几个月前,这祁才人坐着轿子,风风光光地从御书房回宫。
皇后命人将祁才人带下去:
“祁才人,现在你发疹子的事情,本宫已经查清楚给了你一个交代。但你之后不守宫规,数次惊扰圣驾,皇上命你在栖霞宫思过反省,今日你不当来此。”
“来人,送祁才人回宫。”
今日赏梅会来的女眷不少,京城许多官宦之家的夫人小姐都在场。
见到祁才人这般狼狈的模样,都心中连连叹气。
“我不,我不回去……我不要回去!”
祁才人疯狂地摇头,目光在四周搜寻片刻,忽然顿住。
她对着一个方向哭喊:
“大嫂!大嫂救我……我要回家……我不要在这里……”
“大嫂……月儿要回去……要回家……”
众人顺着祁才人所看的方向望去,见祁家夫人面色尴尬涨红。
今日来的祁夫人是祁才人的大嫂,如今是家中掌家之人。祁才人的生母祁老夫人在老家,并不在京城。
祁夫人在众人注视中走上前来,干涩地开口:
“才人慎言,才人已入宫,乃皇家妃嫔,宫中便是家。”
祁夫人看着小姑这副模样也心疼,但他们祁家并非高官名门,哪里敢为小姑求情?
不被小姑牵连就谢天谢地了。
“大嫂……不……不是……”
“这里不是我……”
祁才人被内侍拖着出了梅园,混乱中连另一只脚上的鞋也落了。
她一边癫狂地大喊,一边用长长的指甲去挠抓着自己的内侍,与之前富贵娇媚的模样判若两人。
她被拖出了梅林,拖得越来越远,越来越偏。
没有了热闹的人声。
只有内侍脚踏雪地的脚步声和头顶的一两声乌鸦叫。
祁才人重新被关进了栖霞宫。
“啊——”
尖利的叫声仿佛要刺破人的耳膜,惊得枯树上的乌鸦都纷纷散开。
皇城偌大,祁才人的叫声传不到乾阳宫。
在同样偏僻的明惠宫倒是能隐约听到。
院子里,正在修剪槐树枝的冬月听得头皮发麻:
“祁才人要是日日这么叫下去,她嗓子没哑,婢子的耳朵都要先聋了。”
“喵——”
初九蜷在裴姝的怀里,轻轻地叫了一声。
裴姝抱着初九,嘴里轻轻地哼着一曲柔和的调子,像是在哄婴孩一般。
冬月继续修剪槐树枝。
这槐树的树枝太长了,容易划伤人,冬月要把它修剪得圆一点。
修剪一棵枯树没什么意义。
可是在这寂寥后宫中,好像做什么都没意义。
冬月费力地剪着,嘴里絮絮叨叨:
“娘娘,婢子听御膳房的姐姐们说,祁才人疯了。”
“也难怪,宫里有几人能像她这般入宫半年就得盛宠数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