孙玦被关入大牢已有半月,明月清风戏班自此风雨飘摇,班内人心惶惶。戏班本是孙玦一手撑起的,如今他已不在,少了主心骨,戏班内上下每日愁云惨淡。掌事的王景之与李康日日眉头紧锁,叹息不断,几个年轻戏子更是满面愁容,连台词都背得断断续续。后院里,几张破损的戏服被搁置在一旁,连补缀的人都心无旁骛,只剩下几缕断线在寒风中飘荡。
王景之站在堂内,望着戏班一片狼藉的模样,心中既痛又恨。他双手背在身后,沉声道:“李掌事,戏班内上下虽困顿,但绝不可自乱阵脚。人心散了,戏班才真正算是垮了。”
李康低着头,忧心忡忡道:“您说得是。可如今戏班内银两短缺,合作的商铺也不肯续约,大家都觉得这戏班怕是撑不过这月了啊!”
王景之眸光一寒,沉声道:“撑不过去的,是心气,不是日子。只要心气不散,日子总能熬过去。”
李康闻言,不禁抹了把额头的冷汗,点头道:“您教训得是,可如今怕是很艰难啊,明华园毕竟有顾明书在,我们这儿却……也没有拿的出手的人啊,怕是很难发展下去了。”
明华园内,陆庭轩从外面走了进来,身上沾了些寒风的凉意,但神色却十分坚定。他拱手说道:“班主,我与宁伯商议了一夜,已有几家合适的商铺名单。稍后我们便一一拜访,确保找到合适的商铺,您不必再忧心这些戏服的事了,都会顺利解决的。”
顾明书转过身,目光深沉地看向陆庭轩,缓缓点头道:“庭轩,此事便交由你与宁伯全权处理,我只要一个结果——绝不可再让那些见风使舵之徒占了便宜。”
陆庭轩正色道:“班主放心,庭轩绝不会让班主失望。我们已秘密探查了几家商铺,稍后便前去详谈。如有问题,定会如实禀报。”
顾明书目光一软,语气也缓和了些:“好,辛苦你了。庭轩,你为人稳重,做事向来细致,我很放心。多听宁伯的建议,他经验丰富。”
陆庭轩微微颔首,诚恳道:“多谢班主信任,庭轩必尽心竭力。”
顾明书点了点头,见他转身离去,又喊了一句:“庭轩,记得吃完饭再去,身子骨也是重要的。”
陆庭轩脚步一顿,回首露出一抹笑意:“班主放心,我会注意的。”他走到大门口时,又回想顾明书说的话,心里顿时暖暖的感觉:“看来,班主还是关心我的,我确实不该有什么别样的心思了,他与萧长瑜才是天造地设的一对。我何德何能与萧长瑜比呢?”说完他轻轻摇了摇头,径直走向大门外等候他的宁伯。
目送陆庭轩离开后,顾明书整理了一下袖口,径直往彩排室而去。今日有场大戏要排练,不能有半点纰漏。
彩排室内,李春风正带着几位戏子复习动作,他见顾明书进来,连忙迎上前:“班主,您来了!今日的排练时间可有变动?”
顾明书微微摇头,语气温和却透着不容置疑的威严:“不变,还是按原计划进行。我亲自来看,你们昨日排练出的效果如何。”
李春风点头答应,立刻吩咐众人站位。学员们虽有些疲惫,但见班主亲自来指导,也不敢懈怠,都一个个的打起精神来,开始认真彩排呢。
顾明书一边观看,一边不时指点:“这段唱腔,情感不够饱满,再来一遍。”
“这一场的走位,步伐不够轻快,注意节奏感!”
“身段再柔和些,别太僵硬。”
他的每一句话,都直指问题的关键,令众人受益匪浅。
彩排进行到一半,李春风凑到顾明书身边,小声问道:“班主,听闻孙班主被关入大牢,您可有打算探望?”
顾明书眉心微蹙,沉默片刻后缓缓道:“此事不可轻举妄动。我自有安排,你们莫要议论。”
李春风连忙点头,低声道:“是,班主明鉴。”
萧长瑜匆匆忙忙地从京郊军营赶回,身后尘土飞扬,夜风如刀般扑面而来。他心中焦急无比,脚下的马蹄声仿佛都无法追赶上他翻涌的思绪。自从得知顾明书戏班因孙玦一事牵连,戏服制作延误,便忧心不已。他深知顾明书为戏班倾注的心血,若因一时之困而耽误演出,明书定会自责不已。
在赶回京城的路上,他便已吩咐燕子坞带上阿苏尔,去探查京中几家制作戏服的铺子。无论代价如何,都要保证在最短的时间内,赶制出几套精美样衣,务必要让顾明书满意。
明华园的灯火已点亮,远远望去如夜中一抹柔光。萧长瑜快马飞驰至门口,看门的老伯闻声走上前,刚要行礼问候,却只见萧长瑜一个翻身下马,急匆匆地吩咐道:“王伯,劳烦你将马牵去马厩,喂一些东西给它,其他的事不用管了,我直接去见明书。”
王伯还未来得及答话,萧长瑜已如风般消失在了庭院的深处,只留下一句话回荡在耳边。王伯微微摇头,叹道:“将军又何必这般劳心劳力,真是片片柔情都为了顾公子啊。”
萧长瑜几乎是疾步穿过庭院,脚下的靴子踩在青石板上,发出沉闷的响声。他一路推开廊下的雕花门,目光急切地四下搜寻,最终在后堂的灯火处找到了顾明书的身影。
顾明书正立于桌前,低头翻阅一张戏曲编排表。他神色间带着些许疲惫,似是因为最近的事情未曾好好休息。萧长瑜见状,心中一紧,快步上前唤道:“明书!”
顾明书被突如其来的声音吓了一跳,抬头见是萧长瑜,略显讶异:“你怎么来了?军务刚忙完,怎的又赶来此处?”
萧长瑜未答,径直走到他面前,眉头紧锁,声音低沉却满是关切:“你戏班的事,我已知晓。孙玦牵连至今,戏服未做好,你是不是又在为此事忧心?”
顾明书愣了一下,随后淡淡一笑:“无妨,虽有些麻烦,但总能解决。我不想因此扰你军中事务。”
萧长瑜不悦地皱眉:“什么叫‘不想扰我’?你的事就是我的事!我怎能看你如此费心却袖手旁观?”
顾明书见他这般执着,心中泛起一丝暖意,却又轻声劝道:“长瑜,戏服虽是要紧之事,但你军务在身,我怎忍拖累你?”
萧长瑜一挥手,打断了他的话:“我已派人去京中探查戏服铺子,连夜赶制了几件样衣,等会儿送来给你过目。若满意,便与他们合作,量身定做。你不必再为此忧心。”
听闻此言,顾明书一时怔住,神色却变得明亮起来,一脸倾慕地望着萧长瑜,半晌才低声说道:“你……何必如此费心?这些事本该由我自己去解决。”
萧长瑜上前一步,直视他的眼睛,声音里满是坚定:“明书,我只愿你可以少点操心事。只要能减少你的忧虑,这点辛劳算得了什么?这些小事何足挂齿?不要给我客气。”说完轻轻掐了掐顾明书的腰,一把搂了过去。
顾明书被他这一番话触动,眼中不自觉泛起湿意,却强忍住不让泪水落下。他轻轻抬起眸子,低声说道:“长瑜,你总是这样……为我做很多事,那我以后做的不够好时,会不会被你轻松拿捏?”
萧长瑜听完,戏谑的轻挑起眉眼,缓缓叹了口气,放轻声音打趣道:“明书,我为你做这些,心甘情愿。只愿你能理解我的一片真心,省的我的心被人不珍惜,拿去践踏了。”
“拿去践踏了?萧长瑜你……你当真拿我当那些白眼狼了?我是不懂得感恩的人吗?还是不体谅你了?你个无耻之徒,不知好歹的家伙。”说完嘴里还微喘着粗气,双手叉着腰,胸口不断的起伏着,一副盛气逼人的样子,惹得萧长瑜哈哈大笑起来。
是啊,他的明书,即使很生气,也不会像其他世俗百姓那样,破口大骂,还是很有君子风度的。这也是他欢喜他的理由。集礼貌,谦让,包容,温柔,善良,才情,通理,美貌为一体的男子,是他的妻,他的爱,他的心尖儿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