斜水廊亭里,苏念依坐在阑干边上,搓着手等着江锦安。
远远瞧见小径深处那道娉婷的身影,苏念依起身兴奋招手:“阿衡!”
江锦安小跑着到了亭子里,苏念依抓着江锦安的衣袖,脸上是未褪去的惊恐和崇拜:“那小公爷那样吓人,也就你胆子大,竟都不怕他。”
她心有余悸的拍着胸脯,“你方才可瞧见了,那小公爷冷着脸的样子那样骇人,跟地狱里的阴森修罗似的!”
江锦安仔细想了想,方才陆清渊是气势骇人了些,倒也不是苏念依口中那样恐怖。
她抿唇笑:“你说的也太过了些。”
苏念依瞪着眼,不敢置信的看着江锦安:“阿衡,你是糊涂了吧,你不觉得他吓人?”
江锦安摇头,仔细回忆起来。
陆清渊长的吓人吗?
若真论起来倒是倜傥风流,骨子里的疏离矜贵更是让人望尘莫及,他是天之骄子,是那样的清贵桀骜,可偏偏这样的人最后落得了枭首的下场
她一时入神,苏念依晃了晃她的胳膊,关心道:“怎么了阿衡,怎么心不在焉的?”
江锦安回过神,轻轻摇了摇头。
她道:“小公爷本性并不坏,或许是桀骜难训些,但他身在高位若是半分脾气也没有倒是让人觉得不可思议了。”
苏念依叹了口气,想不通镇国公夫人怎么瞧上了自己,她絮絮道:“我祖母虽然是陛下姑母,可我苏家败落只剩我一人,在朝中又没有什么权势,京中贵女众多繁花如织,我又有什么过人之处呢?”
苏念依有自知之明,她也不奢望嫁什么显户高门,最好是两家知根知底的,有从小的情谊在。
眼前浮现出那人的相貌,苏念依面颊泛上薄红,她轻声道:“咱们女儿家婚事最是要紧,阿衡你还小不知道其中利害,若是嫁个不合心意的郎君,那一生便都搭在里头了,所以啊”
苏念依拉着江锦安往花厅方向去:“要嫁的郎君不必是什么显赫的人,需得是一心一意待你好的,真心对你的,那一生才能安稳顺遂。”
江锦安前世并未嫁过人,她名声尽毁之后便被江淮送去给宁老王爷做妾了,五花大绑一顶小轿,然后便是掖庭那七年,她死时也不过二十四岁。
她看着眼前人温柔的笑,同自己说着她对婚事的憧憬,这样温柔恬静的姑娘,却在嫁人不久后便重病而亡。
“你这样看着我做什么?”苏念依嗔怪的看了眼江锦安,“可是觉得我说的不对?”
“你不懂的!”苏念依叹了口气,眼中有片刻落寞:“我已然及笄了,到了该说婚事的年纪,祖母为我上下打点,日日挑选各家郎君,便是为了我的终身有托,那样她也能安心些。”
她祖母年事已高,却为了自己的婚事日日劳心劳力,苏念依想起只觉心头泛酸。
女子如浮萍草木,只能依托男子这片沃壤,若是种到了荒漠荆棘里,是会毁掉一生的。
江锦安握住苏念依的手,诚挚道:“我愿你寻到这世上最好的郎君,和顺一生。”
苏念依脸颊泛红,她也只是想起了这桩事,随口说的。
江锦安这样正经的谈论自己婚事反倒是让她不好意思起来,她羞红了脸,一张脸滚烫滚烫的。
“好端端的说这个干什么?”苏念依抬手扇着风,眼中潮热:“不只是我,你也要觅得佳婿,和顺一生!”
江锦安亦是眼眶发酸,“会的,你我都会的。”
二人行至一处僻静林中,苏念依道:“说起来小公爷虽骇人了些,但镇国公夫人却是难得的好脾气,阿衡你不知道,嫁人不止是要看夫君如何,婆母也是极重要的。”
她说着自己的心得:“若是这婆母是个厉害的主,整日磋磨你,夫君夹在其中,若是夫君向着你还好些,若是向着你婆母,那便是无尽的苦头了!”
江锦安眨了眨眼,想起前世苏念依是嫁去了赵国公府里,她问苏念依:“你觉得赵国公夫人如何?”
苏念依脸顿时红透了,她结结巴巴道:“好端端的,你提起赵国公府做什么?”
想起赵睿成那张英俊的面容,苏念依捂着脸:“我同他也只是年少的时候有些交情,彼时父亲在的时候,曾口头上说过要给我俩定亲,可父亲都离去这么多年了,我和赵家小公爷也许久未曾说过话了。”
江锦安是她多年挚友,看苏念依表现就知道她是倾慕赵睿成的,只是上一世苏念依嫁给赵睿成后重疾而亡,江锦安并不知苏念依患了什么症病,也不知她嫁去后是否开心。
兰因絮果的事不在少数,江锦安也不敢赌。
这头两人说这话,园林深处有人在暗中看着。
江娇站在锦鲤池边,池中结了冰,冰面上映出她的身影,她微微勾着唇,眼中却是半分笑意也无。
还记得才回侯府之时,江老太太有意让她与苏念依亲近,她见苏念依第一眼,苏念依便把江锦安护在身后,像是怕极了她针对江锦安似的。
江娇还记得苏念依对自己说的第一句话,她说:“我知你受了委屈,可这也不是锦安的错,她也是不知情的,你莫要因此怪罪她。”
不怪罪江锦安?
她凭什么不怪罪江锦安,若非江锦安自己会在外受这么多年的苦?
她不仅要怨恨江锦安,还要让江锦安不得好死。
“姑娘怎么站在这里啊!”有经过的小女使见状忙上前把江娇拉回。
江娇不明所以,脸色黑沉甩开那人的手:“做些什么?”
她嫌恶的掸了掸衣袖,“本姑娘也是你能碰的?”
那小女使原本是为了江娇着想,谁料将遭到斥责,脸色青红交加,她指着那锦鲤池道:“是奴婢逾矩,可方才瞧见姑娘站在池边心中一时紧张,这池里虽然结了冰,可冰面薄的很,并不牢固,若是有人踩上去,怕只会落进水中呢!”
“若是落进水里,这冰天雪地的,只怕会没了半条命的!”
那小女使紧张道:“今晨我家夫人养的那只雪球便掉了进去,此刻那猫儿还未醒来。”
江娇脸色稍有缓和,像是想到什么,她弯起唇:“原来是因为这个,若非你提醒我还真不知呢。”
这冰面瞧着结实,江娇方才也未留意。
若是有人不甚踩了上去,怕是会
她笑的温婉,可那小女使却觉得心中一惊,“若是姑娘没旁的事,我便先下去了。”
江娇点头,目光幽幽落在远处的江锦安身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