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兮兮姐非要让全家都不得安宁吗?”堂妹举着的手机屏幕在黑暗中泛着冷光,“大伯母刚做完第三次化疗”
我摸到西城后腰处硌着的车钥匙,金属的凉意突然让我清醒:“上个月妈妈吐血的床单是你帮忙换的,还记得护士说血氧值掉到多少吗?”感觉到堂妹呼吸一滞,我放软声调:“你说姐姐守到天亮,可那天凌晨三点,我在医院后门看见她的车往机场方向开。”
西城忽然轻笑出声,指尖在我掌心画圈:“监控录像要调吗?”他尾音上扬得像在问晚餐菜式,堂妹的手机却“啪嗒”摔在台阶上。
我弯腰去捡时,看见她珍珠手链缠着褪色的平安符——那是我去年在普陀山给她求的。
陈老师办公室的门虚掩着,檀香混着霉味涌出来。
老人正在撕扯止咳糖浆的包装纸,枯槁的手指抖得像风中秋叶。
我抢在西城之前拧开瓶盖,蜂蜜的甜腻里突然混进小林尖锐的笑声。
“学姐说得没错!”她踹翻废纸篓,雪片似的报销单漫天飞舞,“你们这些含着金汤匙出生的人,根本不懂什么叫走投无路!”她抓起保温杯往资料堆砸,枸杞茶在消防记录上洇开褐色的疤。
西城突然跨步挡在我身前,我听见金属杯盖擦过他西装袖扣的脆响。
他慢条斯理地卷起衬衫袖子,小臂上那道为我挡过碎玻璃的伤疤在暮色中泛着柔光:“林小姐父亲的主治医师姓张对吧?巧了,他上个月刚给我母亲送过锦旗。”
小林涂着樱花色甲油的手指僵在半空,我看见她锁骨处隐约的烟疤——和姐姐去年夏天突然热衷戴的项圈位置重合。
陈老师突然剧烈咳嗽起来,咳得整个人蜷成虾米,老花镜滑落时露出眼尾溃烂的湿疹。
“2017年器材室排班表原件。”我往老人颤抖的手心塞了颗润喉糖,薄荷味在潮热的空气里炸开,“只要您说出保管人的名字”
“别逼陈老师了!”堂妹突然冲进来抢走润喉糖,糖纸在她掌心皱成委屈的团,“你们没看见她咳出血了吗?”她泛红的眼眶让我想起十五岁那年,她举着烫伤的胳膊对我笑:“幸好没泼到姐姐的脸。”
西城突然用指节叩响窗框,惊飞了窗外的麻雀。
他掏出手机按亮屏幕,特护病房的监控画面里,母亲正安睡在晨曦中。
“今早专家组调整了治疗方案。”他声音像浸过温水的绸缎,“用的是德国新技术。”
堂妹怔怔地望着监控画面,小林突然抓起挎包往外冲。
我追到走廊尽头时,正看见她把什么塞进垃圾箱。
晚风掀起她的雪纺裙摆,大腿内侧的纹身露出半朵曼陀罗——和姐姐脚踝处的胎记形状一模一样。
折返时发现陈老师正往我资料夹里塞东西,牛皮纸擦过手背的触感像蝴蝶垂死挣扎的翅膀。
西城在楼梯口替我系松开的鞋带,他后颈的碎发扫过我脚踝,“她塞了张药方。”
我借着手机光亮看清泛黄的便签纸,2017年的日期下方是潦草的三个字:保管人。
最后那个“人”字的捺笔突然断墨,像被什么液体晕染过。
西城突然攥住我手腕,他指尖压着我跳动的脉搏:“这是强心剂的剂量。”
夜风裹着紫藤花的香气涌进来,远处传来垃圾车压缩箱的轰鸣。
我数着陈老师逐渐远去的脚步声,突然想起她咳嗽时手帕上的蓝黑色墨渍——和白天摔爆的钢笔同色。
西城把车钥匙塞进我手心,金属被他捂得温热:“要追吗?”
我望着垃圾桶里露出半截的止咳药盒,突然发现包装上的生产日期被刮花了。
月光落在药盒边缘的反光条上,照出半枚指纹形状的油渍。
西城突然轻笑出声,他摘下手表给我看背面刻着的“xy” —— 我们名字的缩写,“还记得上次在招标会怎么偷换标书的吗?”
教务楼彻底陷入黑暗时,我摸到陈老师塞进我包里的止咳糖浆瓶。
塑料瓶身有条裂缝,粘着张泛黄的取药单。
借着手电筒的光,我看见背面用褪色的蓝黑墨水写着:明早九点,校医务室储物柜密码是字迹突然被泼溅的药水模糊,最后四个数字晕染成诡异的墨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