陈良仁坐在东平伯府偏厅喝茶,连方管家都没有出来接待他。
心想这不应该呀!
就算是他之前荐血这事,害得韩立璜被沈娇给打了一顿。
可自己这趟好歹请动了主子出面,韩立璜就算不把他当回事,也不该不给尚书大人这个面子才是啊!
正想着,只听一阵凄惨的叫声从后院传来,他吓得险些连茶杯都没拿稳。
仔细一听,这声音还很熟悉,好像是……
耀宗!!
沈府。
被刑满释放的喜悦并没有维持多久,陈家上下便陷入一片哀嚎之中。
徐小莲抱着已经痛得昏过去好几次的耀宗,自己也哭得昏过去好几次。
陈善祥早带着老婆孩子溜了,陈善春见沈娇被下了狱,原本还打算留下来看看有没有翻身的可能。
但一见耀宗下半身血淋淋的,在木板上被横着抬回来的时候,还有什么不明白的?
“陈良仁!你特娘的真是够窝囊的!老婆老婆管不了,儿子儿子保不住!还连带着我们一大家子被赶去住猪圈!你还当个什么举人?趁早上大街要饭去吧!咱们走!不跟你在这费日子了!”
陈赵氏上前帮儿子骂回去的功夫,自己身上唯一没被搜刮走的一只成色一般的银戒指,就被妹妹严赵氏给顺了去。
她发现后立即拽了严赵氏的衣领,严赵氏毫不示弱的反揪着她的头发,恶狠狠的骂道:“你当初与我说什么来着?大伯小叔轮番拖家带口上来打秋风,你一个人势单,要托我这个娘家人来帮着你照看,说事后绝少不了我的好处,可你就是这样给我好处的?
我就是给人去浆洗缝补帮工,好歹还能得两个辛苦钱,我用得着跟着你去住猪圈?这都是你欠我的,趁早拿来吧你!”
陈家人不约而同的联合起来,陈良仁陈赵氏两人顾得了东顾不了西,眼看着仅剩下来的值钱东西被抢走,最后只剩他们这一房的人,围着耀宗痛苦哀嚎。
“这可怎么办啊?都成了个太监了!这往后还怎么娶妻生子,光耀门楣啊!”
西城衙司监牢。
钱牢头一瘸一拐的过来,在离监休室还有一丈远的地方就停下,恭敬谄媚的哈着腰,问门口守着的莱升。
“夫人可歇下了?有人来探监,说是几日前与夫人游过西湖的朋友,不知夫人可要见一见呢?”
莱升打量了这钱牢头一眼,头上绑着绷带,胳膊吊着夹板。
饶是已经都这样了,这几日还是十分殷勤,看着在跟前一直忙着招呼没停过,完全没了往日随意折磨打骂犯人的威风劲。
莱升不敢得罪,上前两步拱了拱手,笑着道:“请等一会,我这就进去问一声。”
钱牢头连连堆笑着道是,莱升便掀开帘子进了门。
不一会儿,他便出来了,顺手交给钱牢头一锭银子。
“夫人说,那便劳烦把人带过来吧!”
钱牢头喜滋滋的连连应是,温庭郁和子路,便如那天乔装改扮的模样,出现在监休室门前。
子路一身锦服蜀衫,轻摇折扇,望着这门口的排场,十分夸张的朝四周笑看着道:“哟!这里是监牢?本公子还以为自己到了皇宫呢!”
正对上身后长随打扮温庭郁的视线,眼神怵了怵,收敛了几分,静静侯门。
珍珠出来领人进去,绕过屏风,楠木宽桌灯下,银镯正低头专心制作熏香,沈娇一身素雅,静静的站在一旁随侍。
温庭郁从进来时,目光便注意到沈娇了。
那日湖船同游后回去,他时常忆起她来,总觉得她身上有种说不出的熟悉。
当沈家家主被京兆府拿问,奴仆一并被下狱的消息,前脚刚传到祁国公府,他后脚便撑着病弱的身子出了府。
有些疑惑,他需得亲自确认。
银镯见子路过来,搁下手里的香灰铲,起身见礼。
“大公子安。”
子路环视一圈,笑得有些狂妄夸张:“夫人好雅兴,在狱里还能有心思制香?”
银镯面无表情的应了一句:“无非是打发时间的玩意,倒是大公子金尊玉贵,原本也不必劳烦来跑这一趟。”
子路有些尴尬的吐了吐舌头:“本公子并非存心挖苦。。”
实在是压根就不是真龙,穿上龙袍也不是太子。
温庭郁将带来的礼品交给沈娇,珍珠又引了子路坐下,恭敬奉好了茶。
子路打量温庭郁的脸色,才小心翼翼的再次开口:“本公子听说,夫人派人去过易方巷了?此番遭遇,可是为这个原因?”
沈娇回身去放礼品,耳中却细细聆听身后的说话。
银镯还没来得及回应,子路又自顾自的压低声叮嘱道:“易方巷那幢宅子的主人,如今可是身居要职的大员,即便是夫人查出那里有什么不妥,也别声张出来才是,以免惹火上身啊!”
银镯听得出来对方这是善意嘱托,一时有些拿不准该如何回应,便悄悄抬眼看一旁的沈娇。
沈娇走上前来,对银镯道:“夫人先前让婢子去查的事,现下也已有了眉目,目前整个华京城中,姓李的显贵一共有三位。
一位是广德将军李坡,如今已经年逾八十,早已不问朝政。一位是刚刚袭爵的西川侯李杨,不过十四岁,尚未成婚涉政。
还有一位则是这几年新晋的吏部尚书李云柏,目前正值壮年。
方才听大公子说,那人目前身居要职,想来应与前头这两位,应该是无多大关联了。”
子路赶紧摆手:“我可什么都没说啊!”
温庭郁暗暗白了他一眼,只得开口补道:“素来以民告官,都乃是极为凶险之事,何况对方很可能位高权重,敢问夫人,为何要如此穷追不舍?”
他虽是在问银镯,却目光炯炯的盯着沈娇,似意有所指。
沈娇则代为答道:“我家老太爷当年死得蹊跷,几日前有人来家中告密,说老太爷当年之事,或许与易方巷的那幢宅子有关。
我家夫人才派人去了那幢宅子看了看,便马上被五城兵马司的人给拿问下狱。
所以并非是我家夫人穷追不舍,而是这位姓李的朝廷要员以为我们想要追究他当年之事,着急想将我们灭口罢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