朴选侍的小产风波之后,东宫后院养胎的养胎、养身子的养身子,再没出现过什么意外状况。
托这份平静的福,太子妃原本不怎么稳定的胎象,逐渐有了好转的趋势。
最起码,她现在不会时常见红了,整个人的气色都变好了,脸色也不再是不见血色的苍白。
到了四月初四,宫眷内臣们都换上了轻薄的纱衣。
太子妃因为情况好转,四肢和面颊也不再呈现病态的瘦弱,那已经八个月的肚子,反倒没有四个多月时那样凸出到骇人了。
她和太子一起去内宫给皇后请安,皇后很慈和的给他们赐座,甚至还贴心的让宫女往太子妃坐的椅子上面,多放了一个厚厚的蜀锦坐垫。
“芙月你也真是……”皇后摇头看向太子妃,“母后不是都叫人跟你说了?你如今月份大了不方便,这些虚礼丢在旁边便是,等你腹中的皇孙生下来,再带着他一起来给母后请安不好?做什么非要这般辛苦,这一路进内宫,累坏了吧?还有大哥儿——”
不待太子妃答话,皇后就叹息了一声,转向太子说:“母后知道你们孝顺,可你媳妇如今都多大的肚子了,你怎么也不知道劝着些?她为着这胎吃了多少苦、受了多少罪,你该是最明白的才是。”
太子正要回话,太子妃赶紧抢着说:“母后冤枉殿下了,是媳妇挂念母后,也知道母后疼媳妇,这才请殿下带着媳妇一起来内宫看您的,母后您就放心吧,媳妇这胎,如今坐的可稳呢,不会有问题的。”
“看看,还护上了,”皇后像是欣慰中掺着点无奈的意思,又笑说,“罢了,没事就好,看着你们夫妻感情这样好,母后还有什么好不放心的。”
太子妃羞涩的低下了头。
皇后又问:“月子房铺好了吧?还有妳子府那边,母后昨天让他们把今年选的妳口带去给你见见,你看了没有?依母后的意思,你多挑几个合眼缘的,让他们现在就去文华殿西北边的小排房候着吧。”
太子妃挨个回答皇后的问题:“回母后,月子房已经铺好了,妳口媳妇也看过了,看着都是又质朴又老实的人呢,至于用哪几个,还是母后做主吧,媳妇都听母后的。”
“就知道你会这么说。”
皇后摇摇头,拿起茶盏吃了口茶,突然想起来似的问:“差点忘了,女医那边呢?冯司药母后是知道的,你这胎从开始便是她照顾的,你信任她,她呢,在这方面也有些本事,还算是能叫人放心,可你生产的时候只她一个可不行,没几个在旁边帮着商量的,母后实在是不安心,也多给你选几个,到时帮着冯司药看顾吧,还有太医——”
皇后补充说:“虽然我们都盼着你这胎能够平安生下来,可万一要是有个岔子,总归是要有个太医候在那儿,才更能让人放心,太医院那边,蒋院判是最精通这个的了,到时你一发动,母后就叫他去你殿外候着。”
皇后说着就拍了拍太子妃的手背,“母后知道你守规矩,从不掐尖冒头,可那样要紧的时候,就别顾虑那么多了,要是有哪个敢挑你的不是,母后替你罚他,你就放心吧,啊?”
皇后都这么说了,太子妃没法推辞。
她满心动容的感激皇后:“多谢母后这么关心媳妇,媳妇都不知道该怎么谢您了,等皇孙生下来,第一个就叫他给您磕头。”
皇后笑着说:“这是哪儿的傻话,母后关心你,那还不是应该的么。”
太子妃眼眶发热,“实在是太劳烦母后了,您如今正为皇子们选妃的事情忙活着,媳妇不仅什么都没帮上您,反倒还……”
“这算什么,”皇后摇头止住太子妃的话,“可千万别哭,伤眼睛呢,不过就是给你们几个弟弟娶媳妇,还能累坏了母后不成?有的是人帮着操办呢,倒是你们,节日马上就要多起来了,到时候可有的忙,你这也快生产了,有可心的人帮衬着没有?”
太子妃怔了一下,脑子里面第一个浮现出来的,就是沈昭仪的面孔。
可这样一想,太子妃的胸口就闷闷的发堵。
一个“有”字到了唇边,可“沈昭仪”这几个字就像是块烙铁,仿佛一从她的唇齿间吐出,就会在她的额间留下抹不掉的罪印。
太子妃仿佛已经看到了满宫嘲笑她的人。
看呐,这就是当年不知道走了什么运道,捡了天大便宜,当了太子妃的人,可她做了四年多的太子妃,论管宫,竟然还比不上沈昭仪,太子妃这个位子,果然就不该是属于她的。
那个已经到了唇边的“有”字,太子妃说不出来了。
她在皇后疑惑的眼神中低下了头。
太子开口了,“母后还记得庄氏吗?就是上次您说起挑人襄助太子妃主持年节事宜的那个。”
“庄氏啊,”皇后想了想说,“记得是记得,你们是打算让庄氏接着帮芙月管宫?”
她看着太子问完后,视线最后是落在太子妃身上的。
太子妃整个人被自己想象出来的场景灼的浑身难受,太子的话对她而言就像是一根救命稻草。
可这支救命稻草,却也是烫手的。
太子妃觉得自己就像是个卑劣的盗贼,抢了沈昭仪的身份,又要剥夺她走到太子面前的权利。
可她是真的不敢提起她。
一边是恐慌,一边是愧疚,太子妃本能的想要逃避。
她囫囵接过太子的话,回答皇后:“是,庄才人之前帮媳妇管宫的时候,做的就很好,殿下和媳妇都觉得她聪慧乖巧,是个可心人。”
“这样啊……”皇后琢磨着说,“可之前让庄氏帮着你管宫,也就只是为着年节的事情让她搭把手,现在呢,你再有个把月也就要生产了,接着就是要做月子、要照看皇孙,这宫务方面,怎么也得有个小半年都需要人帮衬着了,庄氏一个太子才人,她能服众吗?”
若是太子才人不能服众,可就真是非得沈湘沅这位太子昭仪不可了。
太子妃又感觉到了喘不过气的窒息感。
太子说:“要是母后觉得太子才人的位份太低,那儿子提提庄氏的位份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