随后他便苦笑一声,“帝师多虑了,如今我的血书已经被人抢走,自己还身陷牢狱,断不能为温氏添乱了……”
顾长羡一袭玄衣,面容清冷而疏离,站在那里也是格格不入的模样,他缓声道,“我是为你而来。”
江予安面色一顿,唇角也抖了抖。
“你虽有正义之心,却无翻云之能,而今,我,可以给你一个公道。”
男人面色冷峻道。
江予安的声音跟着抖了抖,这两日,他的心情也是跟着起起伏伏。
他的目光也暗淡了一些,“帝师说笑了,下官哪里来的公道可言。”
顾长羡挑眉,缓缓说出下面的话。
“当今朝堂,大臣官员多数身陷贪污案件,党争更是家常便事,我既为宁朝的帝师,自然要为这朝政注入新鲜血液。”
江予安闻言面色微变,眼睛也亮了一下,他挣扎着从地上爬了起来,眉眼温和却坚定,
“帝师所言甚是,且当今陛下只知权衡世家,对百姓民生也是漠不关心,如此下去,怎生得了……”
顾长羡闻言,面容却是嗤了一声,“哦?真是难得。”
他的视线也由着慷慨激昂的江予安身上,转入了那角落里的一片衣角,上面的纹路,是龙纹,不过多时,那里面的人似乎察觉到了什么,衣袍转瞬隐在了角落里。
顾长羡的声线淡了一些,“所以,我自会还你一个公道。”
江予安闻言,面上多了一些欣喜和感激,想到了什么,迟疑道,“可是帝师……下官的血书已经被温氏的人取走了……”
顾长羡面上浮现出笑意,眼神却是依旧淡漠,“无妨。”
江予安这才止住了声音,说来也是,温氏的背后不就是顾氏吗?想得到一封血书,岂不是轻而易举。
思及此,江予安面上坚定地对着眼前人俯首作揖道,“今日多谢帝师了……”
他心底也生出了一分懊恼和愧疚。
先前撞见了温氏所为,以为那传闻中的帝师也是贪污腐败的丑恶之人,不曾想,帝师品行合一,从无半点私心,的确是天下学子之楷模。
顾长羡面色沉着,他勾唇,“无妨,明日,你便与温旦一同上庭,是非黑白,如实告知即可。”
江予安激动地点了点头。
心道,宁朝有帝师,可真是救民于水火啊。
“今日倒是瞧了一出好戏。”
艳丽淡漠的声音响起,江予安面上愣了片刻,抬眸看向那人。
简沐秋的声音在后头响起,在顾长羡离开之后,她便出来了。
江予安垂眸,不敢看向来人,只是道,“见过陛下。”
接着,他的面前便多了一双小鞋,也是精致非常,抬眼望过去,来人身上穿的是便服,不过也是华美非常,将女子衬托如明珠一般耀眼,粉黛下的面容白净非常,只是那双眼睛,却像是被华光遮住了一般,只能瞧见一团迷雾,不显山不漏水。
简沐秋面上戴着面具,闻言轻笑了一声,
“看来江大人如今,是要被帝师收拢于麾下了?”
她问的过于直白,也让江予安的面色愣了片刻,随后,他摇摇头,道,
“我是站在了天下民心这边。”
“好一个天下民心……”
简沐秋的唇角缓缓出现了一丝讥讽。
江予安不以为然,沉声道,
“陛下,我曾见权贵之间为一个彩头斗殴,也曾见他们欺辱良家女子,还有陛下,您的一双小鞋精美无双,却是要绣娘们连夜赶工制作,稍有不慎便会夷灭九族,如今的京城权贵,贪婪自私,蔑视百姓,中饱私囊,只是宁朝宝库中的蠹虫,可您却置之不理,一心只扑在了党争之上,您要的只是这座无上宝座下唯一的权柄,是一人之下的唯我独尊,正是您出口的漠视,才让臣下定了决心。”
他在殿前说出温家吞了救济银子,台上的人却宛如观音佛像一般,生硬地将近冷血,她只在乎能不能将世家拉下台去。
简沐秋的面上渐渐阴沉了一些,只不过没有吐露半分。
江予安继而又叹了一口气,目光清明,
“陛下,您以女子之身登上大位,本是为女子争出了一条路,可却没有改掉和那些皇室同样的阴凉无情,若失了民心,高台才是真正的覆灭。”
简沐秋眯了眯眼,沉默了许久,忽的冷笑了一声,
“那又如何?高台之下,本就是累累白骨,你所谓的民心,不过是那些人一层层用权柄托举的。”
倘若没了世家制衡,覆手之间皆唯她愿,她自然会去做盛世之下的事情。
她说出了这句话,转身便离开了,拂袖而去。
江予安的声音在后头,
“我曾见一故人,惟愿她不受欲望迷惑,自此安然无恙。”
简沐秋冷哼了一声,再没有回头。
她出了地牢,离开了大理寺的监牢,衣摆及地之时,继而又听见了台阶上两个人的话。
她面色冷凝,眉心的戾气也要压不住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