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微臣接到陛下密令,日夜兼程赶来,但还是迟了,望陛下恕罪。”
“无事。”
阿渊,或者说是赵怀渊,双手负于身后,静静望着庭院内的古树流水景致,身上仍旧是简朴的小厮服饰,周身气势已经和方才大有不同了。
隐隐有了居高临下的君威。
“朝内情势如何了?”
龚儒林顿了下,“不容乐观,许多朝臣都以为陛下已经身死,纷纷倒戈,若不是有中书令大人撑着,早已是摄政王的天下……”
“微臣不知陛下为何逗留在此,但还望陛下早日回京,稳定朝局。”
赵怀渊却翘了翘唇角,“不急。”
龚儒林下意识还想再劝,但到底还是咽下去了,他们这位陛下性格向来阴晴不定,谁也捉摸不透。
忠言谗言在他面前都没用,他只做自己想做的事。
又想起方才亲眼所见的情景,陛下看着尹罗罗的眼神……
龚儒林刚想开口,话到嘴边,还是换了个更委婉的说法。
“陛下,罗罗她是微臣朋友遗孤,身世可怜,人也单纯,还望陛下能多怜惜几分……”
赵怀渊勾了下唇角,不阴不阳反问龚儒林,“中书侍郎是觉得孤会对罗罗做什么?”
龚儒林心里打了个寒战,但还是迎着头皮道:“陛下,君王忌情,还望陛下仔细思量。”
赵怀渊眸光骤冷,拉长语调反问,“中书侍郎是想管教孤”
“微臣不敢。”龚儒林连忙低头告罪。
赵怀渊敛眉冷声道,“退下吧。”
“遵命,陛下。”龚儒林恭恭敬敬退下,直至退远,才擦了擦额角冷汗,直起腰转身走开。
心里的疑虑与担忧愈发重了。
这位陛下性子诡谲,寡恩薄情,陪在他身边的大臣尚且战战兢兢,更别提那些后宫女子了。
就在一年前,容色倾城的宓妃入宫,得了陛下青眼。
宓妃遭后宫嫔妃嫉恨,他或是下令剜了双眼,或者灌下鸩酒赐死。
后来为了立宓妃为后,摘了不知多少大臣的项上头颅,鲜血将太极殿前的石砖都浸透了。
为了宓妃,他闹得盛京腥风血雨,人心惶惶,将宓妃捧得天上有地下无。
几个月前,他带着宓妃一人,兴师动众渡江南下巡视,路过潞州。
摄政王一党谋划许久,以为能一击毙命,结果最后关头,他竟将宓妃推出来挡刀。
宓妃被一剑贯胸。
他竟眼都不眨一下,纵身反杀几人,开始逃亡。
虽然事后查出,那宓妃是摄政王一党秘密培植多年的细作,可是当年那般宠爱的女子……一眼不眨地推出去挡刀,几乎与冷血野兽也是无异了。
若是他对罗罗真的动了几分心思,那罗罗未来也真的不知会怎么样……
龚儒林浓眉紧锁,深深担忧。
留在廊下的赵怀渊,望着院中零落飘下的碎叶,眉心轻蹙,脑中也在思索龚儒林方才的话。
君王忌情。
他动情了……对尹罗罗
但他觉得那不是情爱,像是对他豢养的那些虎豹一般,只是一时兴起的喜爱,和不喜欢自己东西被其他人侵占的独占欲。
像他这样的人,情与爱这两个字遥远得像个笑话。
但……还是应该疏远克制一下了,贪恋那些零零碎碎温暖也会让人堕落。
他这般想着。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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暮云斋内。
陆君之浑身瘫软躺在床榻上,只觉生不如死。
前途完了。
名声也完了。
他过去二十年的寒窗苦读,付出的一切都付诸东流,什么都没得到。
可他心里却还是有股深深的不甘心,不甘心就此沦落。
有没有人还能拉他一把……
恰在此时有小厮扣门,进门想要禀告,却被书意劈头盖脸呵斥,“这都什么时候了还要拿那些杂事打扰公子?!公子眼下需要休息!”
险些被轰出门外。
那小厮委委屈屈地道:“是贺大人让奴才传的话,说有贵客想让大公子见一见……”
贵客……
陆君之忽然睁开眼,想起之前酒局上贺承允承诺过会给他介绍人脉。