手上还抱着几个刚摘的莲蓬。
谢南州缓缓坐下,把怀里的几个莲蓬轻轻放下。
而后看向江又年红红的眼眶,“怎么了?”
就是这声“怎么了?”,彻底击碎了江又年心底的那扇门。
关在眼眶里的泪终于毫无保留地展现在了谢南州的眼前。
不是每个人身边都会有人问你“怎么了?”
江又年长这么大,身边从来没有出现过这样的人。
因为不重要,所以没有人会问你“怎么了?”
谢南州对他的好,起初就像是常年营养不良的孩子忽然大补带来的不适应。
所以江又年宁愿相信谢南州的好是有目的的,也不相信他真的就只是在关心自己。
可人心都是肉做的,这么久了,事无巨细,谢南州全都以他为先,把他时时放在心上。
江又年不是感受不到,只是不相信,不敢信。
以前江又年被同学捉弄过,说大家关心他,送了他一个保温杯,里面装的是暖身的果茶。
他信了,当着所有人的面喝了,然后他们哈哈大笑,说那个杯子里兑了粉笔灰。
喝了兑有粉笔灰的水,江又年不恶心,也没有拉肚子,但就是生病了。
生了一场很严重的病,那种病让他再也不相信陌生人无缘无故的好。
让他再也没办法真正融入任何一个集体。
可是,在遇到谢南州以后,江又年总觉得自己的病好像已经不知不觉地好了。
起初他在抗拒这种痊愈的过程,他害怕这病好了,让自己好了伤疤忘了疼。
可它就是好了,好到让江又年对谢南州彻底敞开了心扉。
江又年眼角的泪珠带着灼人的温度,灼伤了谢南州的眼。
谢南州一句话都没有说,只是这样眼眶红红地看着,看着江又年在他面前放肆地哭了一场。
看着江又年又哭又笑地讲述那些他藏在心底的秘密。
谢南州嘴角抿得紧紧的,手也越攥越紧。
心口有一阵酸涩,不痛不痒,却让人呼吸困难。
江又年从坐着讲,到躺着讲,谢南州刚开始只是坐着听。
后来开始摇动船桨,小舟在湖面上飘飘荡荡。
江又年仰面躺着,视线中晃过层层晃动的荷叶,伴着耳边潺潺的水声,渐起的小虫晚唱。
不一会儿,就这样闭着眼睛睡着了。
谢南州折了几片荷叶搭在江又年的肚子上、胸口,以防他着凉。
看着那睡着还皱着的眉头,谢南州抬手轻抚了几下,却抚不去那深深的印记。
“睡吧,咱们‘兴尽晚回舟’了。”
小舟原路返回,到了岸边谢南州先把小舟绑好,再把熟睡的江又年从荷叶和莲蓬中挖了出来。
小心翼翼地将人扶起,离得近了,还依稀可见那脸上还残存着一些泪痕。
谢南州看着那泪痕,只觉得嗓子干涩,低声轻叹道,“小可怜,以后不会有人再欺负你了。”
而后一把将人往背上一送,轻松站起身,上岸,回家。
把江又年送回去之后,谢南州又折返回来,这次手上拿了个篮子。
把刚刚摘下来的莲蓬都装进了篮子里。
装到最后,终于又看到了那条包得严实的草鱼。
谢南州把鱼拿在手上颠了颠,满意地笑道,“能够哄他开心,算你今生的福报。”
却见那死得不能再死的鱼竟然诡异地在谢南州的手上动弹了几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