欢迎来到《诡案密档》,我是记录员白砚。此刻您将听到的是一段被加密封存了十三年的音频档案,讲述者是一名代号“老鲤”的夜钓爱好者。以下内容根据他临终前寄来的二十三页手写信件整理而成,为保证叙述完整性,我们对部分破碎语序进行了修复,但承诺绝不篡改核心事实。(档案编号:1997-x-鲛人潭)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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潮湿的苔藓气息混着腐烂水草味扑面而来时,我正蹲在鲛人潭北岸调试夜光漂。这是1997年夏末,城里热得连柏油路都在融化,而藏在大别山褶皱里的这片野潭却冷得像口冰棺。手电筒光柱扫过水面,能看见一缕缕白雾贴着潭面蛇行,仿佛有千万条透明触手在暗处舒展。
“二十三年没失手的钓竿,今晚怕是要栽。”我往军用水壶里灌了口烧刀子,辛辣液体滑过喉咙的灼痛让我清醒几分。背包侧袋里那枚生锈的鱼钩硌着大腿——这是师父临终前塞给我的,说是1958年他在三门峡水库捞尸队干活时,从一具穿着清代官服的浮尸嘴里拔出来的。这些年但凡遇上邪性水域,这物件总能镇住场子,但今夜它烫得像个火炭。
子夜十二点整,第一尾鱼咬钩了。竿尖颤动的方式很古怪,不是鱼类常见的拖拽感,倒像是有人在水底用指甲盖轻叩鱼线。当我提起五米四的矶竿时,月光恰好刺破云层,照见钩子上挂着只猩红绣花鞋——缎面崭新如初,金线绣的并蒂莲沾着水珠盈盈欲滴,可那三寸长的鞋底分明是给死人缠足用的尺寸。
潭心突然炸开一串气泡,我的脊梁骨倏地蹿起寒意。传说鲛人潭底沉着明朝某个投潭殉节的官家小姐,每逢阴历七月,她的绣鞋就会浮出水面寻找替身。去年失踪的驴友老吴,搜救队打捞了半个月只找到一只灌满淤泥的登山靴,鞋带系着死结,里头蜷着半截灰白色的脚掌骨。
“后生仔,借个火?”沙哑嗓音在背后响起的瞬间,我险些把打窝勺砸过去。那是个穿蓑衣的老者,斗笠压得极低,露出下颌一缕稀疏白须。他握着的竹制钓竿泛着尸斑似的青黑,竿稍系着条暗红棉线,线上既无浮漂也无铅坠,就这么直挺挺垂进潭里。
我递过火柴时注意到他左手只有四根手指,缺失的无名指断口平整得像被铡刀切过。“这潭子吃人哩。”他划亮火柴点燃旱烟,火光映出布满褐斑的脸,“1958年修水库那会儿,炸出来个万人坑,骸骨堆里埋着块汉白玉碑,上头刻着……”烟头忽明忽暗的红点突然僵住,老者喉结滚动两下,混浊眼珠转向我身后某处。
水面泛起诡异的环状波纹,仿佛有庞然大物正从深渊浮起。我的夜光漂猛地沉入水下,竿身弯成惊心动魄的弧度,渔线轮疯狂出线的吱嘎声撕破寂静。那根本不是鱼类应有的力道,更像是有无数双手攥着鱼线往潭心拖拽。蓑衣老者突然暴喝一声“撒手”,抄起他的竹竿朝我手腕劈来。
剧痛让我松开了钓竿。黑色矶竿像条被斩首的蛇窜进潭水,转瞬消失不见。老者扯下蓑衣抛入潭中,布料入水的刹那竟发出烙铁淬火般的“滋啦”声,潭面腾起一人高的惨绿火焰。“走!”他拽着我往后退时,我看见火焰里浮出密密麻麻的人形黑影,它们的四肢以不可思议的角度反折着,如同被揉皱后扔进水里的纸人。
我们在嶙峋山石间跌撞狂奔,身后传来木材断裂的脆响——那是我扎在岸边的折叠椅。月光下,椅背帆布上赫然印着个湿漉漉的人形,轮廓边缘还在往下滴着腥臭黏液。老者带我躲进一处岩缝,掏出个油纸包抖出把糯米撒在洞口。糯米落地的瞬间竟像跳蚤般弹跳起来,有几粒粘在岩壁上滋滋冒烟。
“您刚才说的汉白玉碑”我喘着气摸出师父给的鱼钩,它此刻烫得几乎握不住。老者摘掉斗笠,露出布满疤痕的头皮——那绝不是火烧或刀伤,倒像是被无数细齿啃噬过的痕迹。“碑文写的是‘鲛人冢’。”他干瘪的嘴唇翕动着,“但那些不是鲛人,是崇祯年间被乡民沉潭的巫医世家。族长死前下了血咒,要每一个惊扰潭水的人都成为‘饵料’。”
岩缝外传来黏腻的爬行声,月光将某个细长物体的影子投在石壁上。那影子起初像条巨蟒,接着分化出枝杈般的触须,最后凝成个戴凤冠的女人轮廓。老者突然把竹竿塞进我手里:“天亮前守住洞口!”说罢竟纵身跃出岩缝。我听见重物落水声,紧接着是令人牙酸的骨骼碎裂声,潭面浮起大团污血,而那张猩红绣花鞋正踩在血泊中央。
晨光初现时,我握着断裂的竹竿回到潭边。芦苇丛里躺着老者僵硬的尸体——或者说曾经是尸体的东西。他的皮肤呈现溺水者特有的青灰色,腹腔却干瘪如陈年腊肉,脊椎以违背生理构造的方式扭曲着,右手紧攥着半块汉白玉残碑,碑文依稀可辨“永镇”二字。在他脚边,师父给我的古旧鱼钩深深扎进地面,钩尖上串着七只巴掌大的鳞片,边缘锋利如刀,泛着类似黑珍珠的幽光。
背包里的录音机仍在运转,磁带走完最后一格时,我按下停止键的手突然僵住——背景音里除了风声与水声,还夹杂着某种规律的“咚咚”声,就像就像有人在水底敲击棺材板。