轻轻打开一条门缝,客厅里的大灯关了。
回去了?
算他守规矩。
她捋了捋半干的头发,大摇大摆走了出来,正要进房间时,余光瞥见沙发上嵌着一道人影。
涂腾倚靠在沙发上已经睡着了,似乎累极了,呼吸平稳脑袋歪着。
见此一幕,任菁菁无奈叹息一声,转身从卧室拿了条薄被给他盖上。
他的职业很神圣,尤其是昨天看见他与死神抢人的场景,不顾一切跳上平推车给病人做心肺复苏。
急诊科的工作量巨大,面对的病情复杂多样,他需要时刻保持高度紧张状态,同时要承受着较大的心理压力。
他这又是连轴转了多久,累到坐下就能睡着。
任菁菁怅然若失一人独坐在一旁,纠结又懊恼地盯着他看了许久。
分明是游隼般极具攻击性的眼型,眼尾却天生下垂三分,仿佛造物主刻意留下的温柔伏笔。
当他咬着虎牙笑起来时,方才还透着野性的面容,忽然就成了被春风揉皱的湖面,每一道波纹都荡漾着令人心软的涟漪。
“干嘛这么卑微,我又没有要追究你责任。”她对着空气呢喃,喉咙却像是吞了鱼刺。
起身回房后,留下的淡淡甜橙香化身成细丝,一圈一圈缠绕在某人心尖。
暖黄落地灯在男人脸上切除阴暗交界线,轻阖的眼眸缓缓睁开。
睫毛投下的阴影里蛰伏着未驯化的狼,唇角扬起瞬间,琥珀色的眸子突然漫起春水,所有棱角都融化成了小绵羊蓬松的尾巴。
一夜平静。
第二天清晨起床时,任菁菁揉着眼睛走出卧室,入目便是冒着热气的早餐,客厅也是一尘不染,沙发上的薄被整洁有序地叠放在那里。
甚至连她昨晚换下来的衣服都已经洗干净晾好。
她看着门口那双换下来的拖鞋,愣神了片刻。
“比我家阿姨还周到。”
桂圆粟米粥滑入胃中之时,她尚未察觉那些正在苏醒的暗流。
舞蹈学院官网更新公告:《中秋文艺实践专项》附件里新增了五页敦煌舞派史料分析。
晨雾尚未散尽,教学楼白瓷砖墙面洇着薄霜。
安姩叩响办公室门时,正看见常老师指尖在键盘上蜷成焦虑的弧度。
“来得正好。”常老师忽然旋过转椅。
她握住安姩手腕的力道比往常重三分,指甲盖泛着熬夜整理材料的青白,“看见那个红头文件水印没有?”
安姩微微俯身,发梢扫过液晶屏上浮动的徽标。
非遗传承示范基地观摩活动的通知正随着滚动条徐徐展开,最后定格在末尾加粗的备注栏。
“优秀学员将获得舞剧院特招考核资格”。
“院里的尖子生都在写申请材料。”常老师忽然压低声音,拇指摩挲着女孩突起的腕骨,“但名额只有一个。”
“老师相信你的实力,好了,你现在抓紧去准备,带队老师在东门等你们。”
直到梧桐叶扑簌簌砸在肩头,安姩才惊觉自己已在林荫道疾行许久。
远处大巴车顶的led屏正滚动着“非遗保护专列”,红光漫过满地蜷缩的枯叶,恍若铺就一条通往祭坛的猩红绒毯。
……
秋阳漫过文博中心的月洞门时,带队老师正在讲解《河西节度使张议潮出行图》摹本。
安姩悄悄退到回廊尽头,校徽在灰色卫衣外套前微微闪光。