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别人吓都要被你吓死了。”
蔺霭的睡意被他刚才冒出来的猎食信号弄没，掀被子下床找两包零食出来吃。
她打开电视放了个影片，边看边吃，吃饱了才有劲儿。
琂妄看向片名《我的章鱼老师》，问，“纪录片？”
“是的，我很喜欢。”蔺霭窝在沙发里，“你要看吗？”
“看。”
“被子也拿过来，我冷。”
琂妄抱着被子，连同自己一起盖到她身上，凌晨四点，两人挤在沙发上观看这部老纪录片。
温柔的讲述和其他纪录片的风格不太相同，叙事不宏大，主角只是一片海域里的一只章鱼。
全片不到一个半小时，讲述了一段用观察与信任完成自我开导的自然故事，那只章鱼是主角，讲述人也是。
不同物种的信任需要磨砺，他们互相观察，当章鱼小心翼翼的向讲述人伸出腕足，主动拥抱住他的手，它开始同行伴游，与讲述人互动，甚至贴近他的心脏。
［它很信任你，这种感觉非常好。］
人与章鱼跨越种族的隔阂，学习了解对方，建立了不一样的友谊。
讲述人每天都会去那片海域，在他们成为朋友三个多月后的某一天，睡鲨攻击了这只章鱼，翻滚的撕扯下她一根腕足，她逃脱了，但艰难不易，只能拖着无法变换光彩的身躯缓慢的回到洞穴。
幽暗的海底永远有潜藏的猎食者，提琴与钢琴合奏的背景音在水浪破碎的气泡声里格外悲伤。
讲述人难过，自然法则令他无法干预太多，暴露了光鲜下的残忍。
［就像自己莫名其妙的经历了她的悲剧，像被解体了一般。］
屏幕里的断肢边缘留有几丝拉扯后的白肉，琂妄见到章鱼挣扎着固定自己，努力不被随波逐流。
蔺霭在这时出声，“你现在想吃掉她吗，吃掉这位受了伤的章鱼小姐。”
琂妄动下头，他没有讲述人的伤心，只是看着纷乱的水流说，“浪应该小一点。”
蔺霭递给他一颗甜板栗，“有恐惧吗？如果她没有好起来，这就是死亡，他们的友谊至此戛然而止，章鱼会永远消散在大海里。”
琂妄没立刻回答，接着看后面。
七天后这只章鱼长出了新的腕足，一百天后，她完全康复，度过这次生命危机，成功进入新的阶段。
［她教会了我同理心。］
［我们的生命有了奇怪的相似之处。］
琂妄一直看到最后，第三百二十四天，章鱼迎来生命的后期阶段，她有了伴侣，用生命的余力产下后代，最后的最后，虚弱的章鱼无力再抓住礁石，成为鲨鱼的目标，死亡无可避免。
他倒回去，调到章鱼向讲述者游奔过来，给予他最后拥抱的画面。
琂妄整理语言，“你说恐惧我很难体会，但如果你给了我一个拥抱就此没有以后，我会在当下感到很力不从心，什么都不想做。”
“当下力不从心，是因为你还不知道自己留不住这段回忆，随着时间消磨，你会忘记今天发生的所有细节。”
蔺霭将代词替换成自己，“我对你展露的神态，我们在被子里的拥抱，今天一起吃掉的十四个甜板栗，还有这些话，最终都会简化成你在凌晨和我看了一部纪录片。
当一个人消失，你对她的记忆消退，你怎么都回忆不起细节才是恐惧离别的时候，因为我不能再和你一起探讨过去，去纠正你，自此现实没有我，你的记忆里也没有完整的我。”
琂妄拿过水杯喝水，蔺霭看他一口水咽下去，握着水杯，眉眼有焦虑，第二口等半天才开始喝。
听进去了。
她靠到琂妄肩膀上，心说诅咒自己太不吉利了，想安心跟一条眼镜王蛇相处真难，应该找个庙驱驱她脑子里的邪。
她先抱走被子回床上，“喝完了睡觉，明天出去转转。”