听了梁海龙的话，王天河一怔。不过，他很快就恢复了常态，脸上甚至还露出了笑容，一种带有玩味的模样。
他仿佛突然对梁海龙感兴趣起来。这简直就是一个楞头小子在跟自己说话，难道他忘记了这是什么地方？又是在跟谁说话吗？
于是，很专注的看着他问道：“小梁，你刚才是和我说话吗？”
“是啊。”
自从程小敏让他跟往天河主谈燕岭寨的事情后，他就在琢磨应该怎么和王市长开口。想了好多方式，最后还是决定不用拐弯抹角，直接开炸。
这样不但能引起王天河的重视，还会加速他对此事的处理。从刚才王天河发怔的样子看，还真是达到了效果。
王天河在官场混了一辈子，道业很深。他虽然表面上不露声色，但是内心不免对梁海龙有了看法。乳臭未干，竟然敢用这样的语气和我说话，也不掂量掂量自己几斤几两？
刚当上水利局副局长，就觉得自己能飞了？真是不自量力。
梁海龙接着问：“王市长，你觉得呢？”
王天河笑呵呵地说：“我觉得也是。”他突然收敛了笑容，严肃起来：“你刚才的话，我不做表态。我就当做是一个喝醉了的人说的疯话。”
“但是，我还是要告诉你，既然你们水利局已经做出了要炸掉燕岭寨的决定，那你们去炸就是，跑到我的办公室说这些干什么？”
梁海龙立即回答道：“因为你是市长啊，我们是来向你汇报，让你支持我们的行动啊。”
“你还知道我是市长？”
“这谁不知道？”
程小敏已经看出来了，王天河这是生气了，觉得梁海龙根本就没有把他放在眼里，是不知道天高地厚。
她也没有想到梁海龙会这么直接，这么充满火药味的开头。不过，很快她就明白了梁海龙的用意。他是要让王天河重视这事，从而促使他同意炸掉燕岭寨。
王天河已经说出了知道我是市长还如此放肆的话，她再不出面梁海龙有可能就招架不住了。
于是笑吟吟地说：“王市长，保护水土不流进燕岭水库的重要性，我不说你也清楚。水库的淤泥每年在上涨一米多，在山林、植被没被破坏之前，每年的泥沙只有几厘米。照这样发展下去，十年、最多二十年，整座水库就只剩下淤泥没有水了。”
王天河说：“关于这个问题，不是最近几年造成的，燕岭寨也不是现在建起来的。我同意把燕岭寨炸了，可是能保证把那里所有的经营户都赶走吧？”
“到时候会有上访，甚至还会有集体上访的情况发生，想不到的恶行案件层出不穷，干群关系恶化，会造成局部地区的混乱。万一出现这种状况，谁负责？”
程小敏说：“我想不明白，谈燕岭寨，为什么会说到上访、恶行、混乱这些词？”她觉得这是危言耸听，也是王天河善于运用的挡箭牌。
有些官员针对问题在说不出具体意见的时候，往往会使用这些大话，套话，空话。
一般人听到这样的词语后，会感到空前的压力，主动放弃自己的观点。
程小敏第一次听他这样说，有些不懂，有些奇怪，就忍不住问出了口。
王天河语重心长般地说：“你们还年轻啊。”
按照王天河的经验，一般他说出这样大的词语后，对方应该感觉到沉重，感觉到责任重大，从而结束要说的话题。
显然这个程小敏还不知道他的套路。
于是，进一步开导她说：“那些经营户大多是变卖了所有在那里投资建起了餐饮店，突然把他们的饭碗砸了，他们赖以生存的店铺没有了，你们说说，他们会做出怎样的反应？”
程小敏说：“那个地方本来就不能搞建设的，他们是非法的。我们取缔还不应该吗？”
“是应该，我也支持。可是，总是要给他们一条活路啊。我问你，对那些人如何安置，你们有方案吗？”
“我们根本就没有想过这个问题，因为这不是我们要想的，而是他们因为发财心切而付出的代价。”
“我要声明一点，我说的他们，没有王震。因为王震的燕岭寨早就该炸。给他炸平后，他也不会饿死。”王天河又说。
梁海龙已经听出了王天河的意思，他是把事情尽量往大了说，往危险的方面说，然后让他和程小敏知难而退。
于是，立即说；“王市长，你和王震的关系好像不很和谐？”
“不和谐也是我的儿子不是？父子之间有矛盾有分歧很正常，但是真正记仇一辈子不说话的几乎没有。”
王天河的话，把梁海龙的嘴堵的严严实实。
最终，王天河语重心长的对程小敏和梁海龙说：“这么大的事情，一定要有一整套方案才行。你们这样，就好像马上就扛着炸药去炸的样子。冲动、心血来潮，是干不好工作的。”
程小敏和梁海龙告辞。
下楼坐进车里，没有立即走。在王天河这里是碰了一个软钉子，看程小敏还去不去找市委书记方凯翔。
上一次送方案，就是因为没有和王天河达成共识，程小敏去找的方凯翔。立即拨云见日，规划顺利批复。
这次去向方凯翔反映，估计也能得到他的支持。毕竟保护水库资源，这可是关系到几十万库区人民的生存大计。
但是，程小敏却说：“咱们回水利局。”
梁海龙启动了车，然后缓缓地出了大门。
梁海龙开的很慢，程小敏说：“我们是有点操之过急了。这么大一个事，想炸掉燕岭寨然后其它业户就会乖乖地离开，显然我们是想的太简单了。”
“这么大一个动作，甚至会成为新闻，会上热搜。因为是炸掉的燕岭寨，而燕岭寨的老板是市长儿子，这都是敏感词，很吸引眼球。”
听了程小敏的话，梁海龙也感到是有点草率了。
程小敏笑着说：“王市长的讲话艺术很值得我们学习啊。在刚刚听了你的话后，他确实很诧异，所以反复的问你在跟谁说话？其实，他心里在想，你如此狂妄自大，是跟市长说话的态度吗？”
“后来，他说这件事关系到社会的稳定，我还不以为然，想想，还真有潜在的危险。我们真是乳臭未干，应该好好向前辈们学习啊。”
“他和王震的关系也说明白了，虽然有矛盾，但只要是父子，就不会有一辈子的仇。而且强调说不用考虑王震，就是炸掉他的燕岭寨，也饿不死。”
梁海龙插话说：“只要有补偿，他儿子一点也少不了啊！”
“补偿就不要谈了，不过，倒是打开了我的一个思路。回去再慢慢探讨吧。”程小敏对梁海龙说。