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疯子!你们全疯了!\"
幽闭山洞中回荡着刺耳的咒骂。一名身着赤红短衫与碧绿长裙的男子正焦躁地来回踱步,腰间的玉珏随着步伐叮当作响。他突然抱头蹲下,指甲在石地上划出刺耳声响:\"全完了!我们都要葬身于此!我才成亲三十日啊!三代单传的啊\"
倚在洞壁上的冉萤微微掀起眼帘,看着这个濒临崩溃的男人如同观赏笼中困兽。他膝头的玄铁长槊泛着寒光,与三丈外那个半跪血泊中的身影形成微妙对峙。
\"你杀了我妹妹!\"浑身浴血的青年从牙缝里挤出嘶吼,破碎的铠甲随着剧烈喘息叮咚作响。他染血的右手正以诡异角度反握长刀,仿佛随时会暴起突袭。
冉萤指尖轻叩槊柄,洞中顿时响起清脆的金石之音:\"省点力气,你的伤比我重。更何况——\"他突然抬眸,瞳孔中闪过幽蓝暗芒,\"现在厮杀,不过是让别人白捡两具尸体。\"
\"你杀了我妹妹!\"唤作高原的青年充耳不闻,刀锋在岩壁上擦出串串火星。旁观的华服男子吓得跌坐在地:\"二位!此刻正当同舟共济\"
\"若你我今日侥幸生还。\"冉萤忽然起身,玄甲与石壁摩擦发出龙吟般的颤音,\"我给你堂堂正正挑战的机会。\"他甩手掷出个瓷瓶,精准落在青年脚边,\"止血的。\"
青年盯着滚动的药瓶,额角青筋暴起又平复。当洞外传来非人的尖啸时,他终于用牙咬开瓶塞,将药粉胡乱洒在翻卷的伤口上。
\"记住你的承诺。\"染血的刀锋调转方向,与玄铁长槊形成微妙夹角,黑暗中三道呼吸声渐趋同步。
商朝使节殷响,这位被冉萤尊称为\"殷大人\"的贵客,此刻正与两位死里逃生的同伴藏身于晖山腹地。
三年前高欢离去后,部族格局悄然生变。晖山部并入柏灌,四大部族减为三支,而冉族依旧稳居魁首。然而就在三族共迎商使的盛会上,巴族的突袭与柏灌的背叛接踵而至。冉萤率亲卫拼死突围,不仅护住了殷响,还顺手救下了奄奄一息的高原。
这位看似莽撞的冉族大将实则心思缜密。他深知此次袭击意在挑拨冉族与大商,至于鬼娑部,不过是添头罢了。正因如此,当他发现重伤的高原时,果断将其带上——一个精通巫术的活人,总比死人有用。
\"这是何处?\"高原虚弱发问。
\"晖山地界。\"冉萤倚着岩壁,目光警惕地扫视四周,\"回冉族和鬼娑的路都被封了,只能暂且在此藏身。\"他取出粟米袋,分给二人,\"柏灌的鹰隼眼尖,我们得等到天黑再行动。\"
殷响注意到冉萤将全部粟米分给了他们,自己却摸出一块肉干就着酒大快朵颐,不禁苦笑:\"冉将军也来些粟米?\"
\"不必,我吃不惯这个。\"冉萤摆摆手,酒香四溢。
殷响嗅着酒香,看着手中粟米,忽而话锋一转:\"方才你说他杀了你妹妹,这是怎么回事?\"
高原置若罔闻,专心剥着粟米。冉萤意味深长地瞥了殷响一眼,从怀中取出一卷帛布抛给高原。
那是高欢托商队带回的家书。
高原猛地站起,双手颤抖。三年来,高欢每年都会寄回四封信,但给高原兄弟的信件往往被冉萤付之一炬。这次的信件还未来得及烧毁,就遭遇了伏击。
冉萤将高欢与他们兄弟的渊源娓娓道来。殷响听完,长舒一口气,安心地缩回墙角继续剥粟米。高原这才恍然,方才殷响的提问实则是提醒冉萤该除掉自己这个隐患。
\"给我口酒。\"高原伸手。
\"少喝些,夜里还要赶路。\"冉萤递过酒壶。
\"她还会回来吗?\"
\"她说走遍西岐、朝歌、南都,待去过东鲁、崇城和北海,就会回来一趟。\"
\"好很好。\"高原仰头痛饮,又问,\"为何不早告诉我们这些信的事?\"
\"凭什么?我与你们兄弟很熟吗?\"冉萤反问。
\"也对很好哈哈哈!\"高原放声大笑,笑声在岩洞中回荡。
殷响咂咂嘴,对那位令二人如此在意的女子愈发好奇。洞外暮色渐沉,三人的命运正悄然交织。
夜幕下的丛林杀机四伏。
\"咔嚓——\"
一声脆响划破寂静,柏灌士兵的脖颈在黑暗中扭曲变形。几乎同时,不远处传来闷哼与利刃入肉的声响。
柏灌与巴族的搜捕队以三人一组在林中穿梭,却不知自己早已沦为猎物。冉萤扭断一人脖子的瞬间,高原与殷响也各自解决了一名敌人。
\"公子哥,尽量别见血。\"三人汇合后,高原皱眉道,\"掩盖血腥味太费工夫了。\"他瞥了眼殷响手中滴血的长剑,方才那声\"噗呲\"正是剑锋贯穿躯体的声响。
殷响无奈摇头:\"若有你们那本事,何须如此?越近边境,搜捕越密,被发现只是时间问题。\"
冉萤抱臂沉思:\"不如我继续杀过去吸引注意,你们绕道直奔大商。眼下临近寒冬,即便要开战也得等到来年春天。\"
距离使团遇袭已过去三日。三人原计划取道山路返回冉族或鬼娑领地,但连日的厮杀证明此路凶险异常。
\"既然都是玩命,不如我们结为异姓兄弟?\"殷响突发奇想。
\"不必。\"
\"免了。\"
高原与冉萤异口同声。
\"叫我一声干叔叔倒是可以。\"冉萤挑眉道。
殷响翻了个白眼,取出一块玉珏递给冉萤:\"这是我的信物。\"