听到他的问题,天子显然回忆起了过去的事,忍不住稍微叹了口气。
“一提起他,我就有些难过……”
“当年若不是你大兄秘密上书,我等定是要多费不少功夫才能发觉原来是诸葛氏通敌叛国,才导致……”
“唉。当年,你的死讯传到雒阳时,你大兄一夜白头,悲恸地呕出血来。”
“他拒绝了朝廷一切赏赐,回到南阳结庐而居,为你披麻戴孝,如今也有七年之久……”
“仲珺,如今你已归来,于情于理也都应该让他知道这件事啊。”
在汉代,若是平辈亲属不幸身死,其实只需穿素衣以示哀悼即可。
只有长辈或是、额、妻子或者丈夫死去时,才需要披麻戴孝。
穿孝服的时间则与死者的关系亲密程度密切相关。
一般来讲,父母等直系长辈死亡需服孝三年,即为“斩衰”;其次是“齐衰”,时间从三个月到一年不等;而后是“大功”,一般为后辈为已婚姑母、堂兄或是伯父等亲戚服孝,孝期九个月;再其次是“小功”,孝期五个月;最后是“缌麻”,孝期三个月。
以上五种不同等级的孝服规格被并称为“五服”,在某些地方也有“出了五服不是亲戚”的说法。
诸葛琮与诸葛斐只能算是养兄弟关系,而且诸葛斐为长兄兼宗家家主,辈分上要比诸葛琮高半辈。
依普遍理性而言,只有诸葛琮为诸葛斐戴孝,绝无诸葛斐为诸葛琮穿孝服的道理。
而且这披麻戴孝时间还长得离谱……足足七年时间,即使先后死了爹妈也不至于戴孝这么久。
只能说,若是只从这件事来判断……诸葛斐真的超爱诸葛琮的。
诸葛琮:“……是吗?”
他掩在袖中的手轻轻颤了颤,黑瞳微垂着不知道在想些什么。
“这些年,大兄他一直在南阳吗?”
刘禹沉沉叹了口气,点了点头。
“这七年来,他闭门谢客,只依靠自己耕种的两亩薄田、一汪菜畦生活。”
“我见他过得清苦,于心不忍,便总是派人去看望他,给他钱财和粮食,可他总是不肯接受……”
“使者每次回来都要跟我说,他比上次要更加虚弱……”
“在仲珺回朝前半个月,我刚刚派遣过一次使者。”
“他回报说,诸葛伯文已然将要油尽灯枯……即使是高阶文士,也经不起这样自虐般生活……”
刘禹说到最后,又有点儿想哭。
他对于身边的亲朋好友总是心软,感情充沛得不行。
如今提到诸葛斐,提到他一直在为幼弟的英年早逝而悲伤,他更是感同身受,悲从心来,吸着鼻子对诸葛琮道:
“要不我现在写一封诏书唤他入朝,也好让你们兄弟团聚……”
诸葛琮轻轻摇了摇头,黑瞳中满是思索。
“闭门谢客”、“油尽灯枯”……
也就是说,诸葛斐一直在南阳大门不出二门不迈,没人知道他在家里搞什么事儿,所有人都只知他在日渐虚弱……
嗯,“悲伤过度”确实是个很好的理由,足以掩饰一切因为搞事儿而造成的身体损伤或精神萎靡。
印章讷讷道:【可是诸葛琮,有没有一种可能……他真的在为你难过呢?】
【都说‘疑罪从无’,现在咱们还没有关键判据呢,这样严肃地怀疑你大兄是不是不太好?毕竟他真的看上去好爱你哦……】
诸葛琮:【闭嘴。】
【是真是假,我自有分辨。】
他定了定神,对眼巴巴看着他的刘禹道:
“此事不劳主公费心。”
“于情于理,我都不该让大兄强拖病体赶来雒阳……我这作弟弟的,应该亲自带着礼物前去拜访他才对。”
“顺便,再为了这七年中发生的一切道歉……呵。”
刘禹胖胖的身体一抖,只觉得仲珺最后的一声笑有些冰冷吓人。
但仔细看看后者脸色,他又觉得这只是自己的错觉,于是便将这想法抛在一边,兴致勃勃道:
“那我能不能和你一起去?”
他还挺想见到兄弟重逢的感人场面……
嘿嘿,仲珺一向感情内敛,迄今为止还从未有人见他落泪或者动容过哩。
前日他与仲珺相见时,仲珺虽隐隐有些动容,可很快就被他“你竟是仲珺之子”的判断给无语到,没有真正露出那样令人心软的神情。
现在若是与自己大兄相见……
刘禹忍不住畅想起来。
他知道这诸葛氏两兄弟感情一向不错,仲珺好似还是伯文一手带大的。
现在仲珺要与他相见,会不会激动得流眼泪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