寿华将手中折扇轻轻在石桥上敲了三记,回头一笑:“郎君好口才,请看好了。”
她的手探出石桥,轻轻一松,折扇陡然落了下去。
杜仰熙万分惊异,下意识扑到桥边,只见折扇如同一片落叶,眨眼间被滚滚河水吞没。
“娘子?!”
“郎君说逝去的春光不足惜,我却是个极恋旧的人,不但恋旧,还很记仇。郎君新婚之夜故意冷落,令我遭人笑耻,几番无端引祸。今我将折扇弃入汴河,郎君若能重收覆水,奉还折扇,夫妇破镜重圆,也就容易了!”
杜仰熙目瞪口呆:“娘子是说,要我将这把折扇捞上来?”
寿华颔首,向杜仰熙行了一礼,走上在一旁等候的轿子中。
杜仰熙看了一眼奔流不息的河水,忍不住对着远去的轿子喊道:“不是,娘子!这怎么可能办到嘛!”
过了好久,杜仰熙还坐在桥头,望着汴水发呆。
路过的行人好奇,不时有人停下对他指指点点,更有人好言相劝:
“郎君这么年轻,可别想不开。大好的年纪,什么坎儿不好过,到得白霜满头,就是阎王来召,还怕你赖着不走。”
“汴河还是加上盖子好,免得天天有人歪缠,郎君要不想过了,这身衣裳和靴子脱给我吧!”
杜仰熙烦不胜烦,只不作答,望着河水,唉声叹气。
范良翰从远处走来,驱赶路人:“去去去!走开走开,都捣什么乱哪!”
众人被范良翰凶神恶煞地赶走,范良翰走近一瞧:“啊,不是我眼花,真是杜探花啊! 来来来,有甚烦心事,说来我听听。”
他咧着一张嘴,笑得分外开心,显见是拿杜仰熙当个乐子。
杜仰熙指了指河水:“你家大姨落了扇子,我要捡得来,还同我做夫妻。要捡不来,就要赶我出门了。”
范良翰哈哈哈大笑几声,见杜仰熙愁容满面,才咳嗽一声,忍住笑:“怎的不早说,我有主意。”
杜仰熙意外,一把扯住他的袖子:“范兄有什么主意,快快说来听听。”
范良翰兴奋地说:“我给你捞啊!”
说完,范良翰还不忘转头招呼家丁:“快快快,同船夫借渔网子来,快啊!快快快!”
杜仰熙的笑容瞬间僵在脸上。
……
范良翰带着几个家丁在桥边打捞,衣袖裤腿全都卷起,兴高采烈道:“我跟你说啊,捞鱼我认第二,汴京无人敢认第一。你放心,日落之前,保管给你捞上来。杜探花,看我对你真心实意吧?女婿盟可得算我一个,不能让表哥把我一脚踢开呀。”
杜仰熙看着他们在水边忙得不亦乐乎,幽幽地说了一句:“范兄,一个时辰前扇子从这里落下去,现在还能不被河水冲走吗?”
范良翰愣住,猛地一拍大腿:“对呀,这茬儿我怎么给忘了。快快快,把网子收了,换地方,马上换地方!”
家丁问:“郎君,去哪儿呀?”
“笨蛋,刻舟求剑的故事听过吗?汴河水往哪儿流啊,马上赶到便桥去,等那扇子飘过来,我不就能捞住了嘛?”
杜仰熙叹了口气,摇头离开。
“快快快!”范良翰一扭头,发现杜仰熙走远了,就对家丁说:“好了,回家。”
“您不去便河啦?”
范良翰一巴掌呼在他脑门上,哈哈大笑:“拿他逗个乐子,真当我傻呀!”
小院正房里,康宁翻出几卷画像,递到寿华眼前去,说:“大姐,你看看,这几个怎么样,你挑挑。”
寿华一看都是年轻男子的画像,忙又放下,嗔怪道:“你这是干什么!”
康宁轻描淡写道:“姐姐不是要同杜探花和离么?有备无患。”
寿华把画像推回去,轻笑一声:“你呀你!世间成了婚的妇人,不知何故就添了一桩怪病,专爱为人说媒拉纤。大抵是日子过得好了,叫人也来趟趟福泉。那些不如愿的呢,更得拉旁人共尝苦楚。哼,我观三妹神情气色,料是妹夫鞍前马后、侍奉周到了,那也不必寻我开心!”
康宁瞅瞅寿华,笑出声来:“我同大姐姐打趣,你倒认真起来了。这是我托阿婆替琼奴留意的人选。你人还在杜家, 我就公然替你择婿,不怕被杜探花打出去呀?”
寿华嗔她一眼:“琼奴那里你也不必着忙,我看娘的意思,她或是小四,总要留下一个守业,少不得将来召个女婿上门的,就你这几个,都不合适。”
康宁意外:“招赘?”
“自古招赘最难,毕竟老实可信的常有,人才般配的却少,再慢慢寻觅吧。”
康宁点头:“那就急不得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