清晨,举子们纷纷进入贡院,杜仰熙与桑延让也在应试的人群之中。
登上台阶前,杜仰熙抬起头,望了一眼头顶上“贡院”的匾额,深吸一口气,大步踏入院门。
郦家后院的香案前,郦娘子带着女儿们焚香祈祝,她口中念念有词:“菩萨保佑我未来女婿蟾宫折桂、一举高中,要中进士中进士中进士……一定要中啊!”
寿华听得好笑,悄悄向康宁道:“三娘,那杜仰熙果然得中,你可就要过门了。娘求得如此虔诚,那你自个儿是盼他中,还是盼他不中呢?”
原本阖目祝祷的康宁突然睁开眼,望向香案上菩萨慈悲的面容。
深夜,郦娘子正在睡梦中呓语,突然一轱辘坐起来:“放榜了放榜了,快去看看——”
寿华把郦娘子按回去,细心替她掖了被角,柔声安慰:“没有没有,早着呢,您安心睡吧!”
郦娘子咂咂嘴,躺下后很快睡着了。寿华失笑。
隔壁,康宁睡意惺忪之间,床前突然冒出一颗脑袋来,自然骇她一跳。
好德笑嘻嘻,轻晃她的手:“三姐姐,快别睡了,咱们扫街去吧!”
康宁拂去她的手:“元夕都过了,扫的什么街呀,还不乖乖回去睡觉!”
乐善也冒出头来:“今儿官家驾幸五岳观、迎祥池, 圣驾至晚才归……城内人山人海的,人人抢着到宣德门外头,好远远地瞻仰龙颜呢!哎呀,三姐姐你别睡!千载难遇的盛况,人潮刚散时最好捡东西啦,再不起都叫别人捡走了,快起!”
康宁困倦地嘟囔:“我不去!”
好德乐善对视一眼,竟一齐上去把康宁架了起来。
两人推搡着康宁出来,迎面一张雪白的脸,在烛火映衬下格外渗人。
琼奴故意阴森森地说:“不带我去就告密。”
好德险些惊呼起来,乐善及时捂住她的嘴,好德忙拍拍自己的小心脏:“吓人。”
康宁好笑又无奈:“走吧!”
几个人走起来地板嘎吱嘎吱响,在寂静的夜里听得分明。
康宁悄声说:“嘘,娘知道谁都去不成,小点儿声。”
琼奴往后传递:“叫你小声儿。”
乐善听岔了,也回头:“叫你脱鞋。”
憨直的好德哦了一声,果然把绣鞋脱下来拎在手上。姐妹们生怕惊动郦娘子,一个个排成队,蹑手蹑脚地走出去。
待众人离去,寿华出现在走廊尽头,望着妹妹们的背影,笑着摇了摇头。
夜深人静的街道,黑暗处不时亮起一盏红灯笼,出来扫街的人通常结伴而行,每走上几步路,便会弯腰低头寻找。
好德面露惊喜,小声说:“快来看!”
琼奴和乐善忙拎着灯笼过来照亮,好德捡到一支琉璃发簪。
乐善直接往自己头上一簪,晃晃:“好看吗?”
好德点头。琼奴也摊开手,露出一枚珍珠耳坠:“可惜就一只。”
乐善脚下踢踢踏踏,丧气地说:“比我强多了,看!”
二人低头一看,地下竟是一只女人的绣鞋,三人对视一眼,叽叽咕咕笑起来。
康宁同样没有多少收获,正在百无聊赖间,却见不远处熟悉的人影一闪而过。她紧走几步,脚下踩中了一物,低头一瞧,忙弯腰捡起。
琼奴问:“三娘,捡着什么了?”
康宁若无其事地一笑,将袖中的木制“一丈青”取出:“寻了半天,就找到这个。”
这是一柄挖耳杓。琼奴接过把玩:“一丈青啊,留给娘用正好!哎,你看什么呢?”
康宁说:“没什么!天快亮了,再不回去叫娘捉个正着,那可有好受的!快走吧!”
琼奴立刻去招呼四娘五娘离开,康宁趁机将捡到的物件藏起。
回到房间,康宁对着幽幽烛光下,端详刚才从街上捡回来的一枚冠梳。
这枚冠梳,样式与她在范家花园被柴安踢蹴鞠摔碎的,样式一模一样,唯中央用红宝石多嵌了一朵梅花,花蕊则是一颗亮得出奇的宝珠。
康宁将冠梳握在手心,心想:会是他吗?
翌日清晨,康宁正在为郦娘子梳头,她一下一下地耐心梳理着,动作虔诚且温柔。
琼奴端了水进门,态度自然地要接过康宁手里的梳子。
康宁说:“我来吧,还不知能给娘梳几天的头呢!”
郦娘子动容,轻轻拍了拍康宁的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