柴安一笑,替她阖上了柜门。听见外边脚步声越来越近,他环顾一圈,直接往床下藏身。
人一钻入床下,迎面就和一双贼亮的眼睛撞上。
柴安差点笑出声来,范良翰吓坏了,忙捂了他的嘴:“嘘!娘子四处寻我呢,快快噤声!”
柴安点点头。门突然被人推开,杜仰熙几乎是被人步步逼入厢房。刘八娘紧随其后进来,门外女使立刻关上了门。
杜仰熙道:“刘娘子,你不依不饶,一路把我赶到此处,到底想怎样?”
刘八娘黛眉倒竖:“寻个清净地方好问话!杜郎君还未回答,为何无故拒婚呀!”
杜仰熙隐忍,连连后退:“是我命浅福薄,才智低微,配不起刘家女郎——”
柜中,康宁听见杜仰熙的声音,不由微微变色,耳朵贴在柜门上,认真听起了外间动静。
察觉那二人入内,床下的范良翰下意识要出声,柴安反过来捂住他的嘴,示意他安静,范良翰气得吹胡子瞪眼。
刘八娘逼上一步:“胡吣!你既不愿迎娶,想是轻视刘家不过商户,立心要娶个名门闺秀,攀上个实权的岳丈了!又为何与郦家比邻而居,更生出议亲之念!”
杜仰熙退了一步:“虚妄之言!没影的事儿!”
刘八娘再逼:“哼,你一个上京赶考的举人,成了五女之门的近邻,彼此常来又常往,半点嫌疑不避,还敢辩赖说没有!”
杜仰熙再退:“刘娘子!有或没有,都是我自家的事,本与旁人无涉!”
刘八娘又逼:“郎君果真心高气傲,别选世宦高门,足见你我姻缘簿上无缘,三生石上无名,自是与我无涉!可你舍我而就郦家之女,我就不能不问了!”
杜仰熙又退:“问什么?”
“郦家是钱布天下,还是郦氏女别有妆奁万金?”
杜仰熙退无可退,后背一下子撞上立柜,康宁悚然一惊。
走廊外面,“砰”地一声,福慧大力推开另一间厢房,里面空空如也。
不等管家松口气,福慧又快步往别处搜寻,管家擦擦头上冷汗,赶紧追上。
这边,范良翰蠢蠢欲动想探头看热闹,被柴安一把按了回去。
杜仰熙脚步一转避开了咄咄逼人的刘八娘,藏在柜中的康宁松了口气。
刘八娘还不肯罢休:“纵她有七分容貌,未必我逊她五分颜色?她就有十分的才情,难道我多她二分丑拙?杜郎君,你瞧仔细了,我何处比不得她!”
康宁在里头听得想笑,却又忍不住摇头。
杜仰熙被逼到了床畔,不好认真去看女儿家的脸,只好把袖子一遮,避开对方灼灼双目:“没有!你千好万好,只是婚姻命定,不可强求……”
“你应不应的,我不稀罕!可你这边拒婚那边俯就,分明把我贬到了泥地里!他日汴京人皆言说,刘家女不及郦氏女,连一个还没中进士的举人,都敢弃我、欺我、辱我呢!”
杜仰熙惊地一屁股坐在了床上。
范良翰头顶上发出嘎吱一声,落下一篷尘埃,他忙低头揉眼睛。唯有柴安镇定自若,耐心聆听。
刘八娘立在对面,冷眼望向杜仰熙:“今儿你不说出个道理,别想出这个门!”
杜仰熙忍无可忍,断然起身:“好!”
他这一声,反倒把刚才气势逼人的刘八娘惊了一下,下意识往后退了一步。
杜仰熙掷地有声:“刘娘子要交代,我便给你交代!我杜仰熙娶妻有三不重,一不重女方家世门第,二不重她妆奁几何,三不重女子相貌才情。我出自寒微,与寡母相依为命。二十载悲酸愁苦,不足向外人道也。官宦富商之女多半骄纵任情,她能敬重善待我那位年迈贫寒的母亲吗?不能!就算刘家富比石崇,你刘八娘美若天仙,终究不是我求的那位孟光!”
刘八娘呆呆望着他,康宁同样听得呆住了。
范良翰连连点头,一脸敬佩。柴安察觉有什么不对,深深皱起眉头。
外面传来福慧的声音:“人是不是在里面!你让开!”
“不是,不是,里边儿没人,没人哪!”
屋内二人骤然变色。
刘八娘花容失色:“坏了,她怎么回来了!要叫她撞见,我可非嫁你不可了!哎呀!这范大郎忒没用了!”
门外,福慧正在狂拍门:“范良翰,你出来!范良翰!范良翰!”
管家愁眉苦脸:“娘子,没有人,里边儿真的没人哪!”
二娘指着陌生的刘家女使,质问道:“没人?那她是谁?!你当我是瞎子还是傻儿,凭你们糊弄的?范良翰,你再不出来,待我拿住了人,更是罪加一等!”
敲门声越发急促,刘八娘气恼道:“我去开了门,一五一十地全说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