郦娘子脚底下踩了高凳,也远远够不上墙头,气得她身子一晃,险些从上头摔下来。琼奴忙扶她下来:“小心点!慢点儿,我扶着你!”
郦娘子好容易下来了,顺着高墙来回踱步,气急败坏:“非但加高了围墙,还派小厮看着那边门户,这是把我们当贼防着呢!请来的反客为主,登门的占山为王,这叫什么事儿啊!”
寿华望向康宁,忍不住地笑。
康宁问:“大姐姐,你笑什么!”
寿华叹息:“我今儿才算知道,什么叫道高一尺,魔高一丈!三娘呀,咱们费心把人留住了,怕也难以如愿呢!”
康宁冷笑道:“那就瞧一瞧,咱们到底谁守道,谁为魔!”
另一边,柴安走出小院,德庆迎上去,说:“郎君,院里都收拾好了,您还有什么吩咐?”
柴安目光在整洁的小院内逡巡一圈,最后落在靠近墙边的那棵大树上。他突然发现,顺着这棵树可以爬上墙头,立刻皱起眉来:“太高了!”
德庆一头雾水。
……
西厢房里,琼奴在院中晒被褥,康宁拖了张凳子坐在廊下,向高墙方向望了一眼,吹起了笛子。
轻快的笛音瞬间飞出了很远,琼奴听着,手上慢了下来,渐渐出了神。
东厢房里,杜仰熙披衣坐在桌边喝药,听见笛音不禁侧目:“哪里传来的笛声?”
灵药也觉得纳闷。
另一边,康宁吹得正在兴头上,一阵难听的锯木声响起,康宁的笛音戛然而止。
柴安站在廊下看人锯树,故意斥责道:“老鸦都在树上落窝了,日夜地吵嚷不休,惊得病人歇不好觉,长此以往如何养病,你到底怎么办事的!”
德庆会意:“郎君,小的早想伐了这棵树,就怕伐木声扰人清静呢!”
柴安高声道:“老人们常说,老鸦在此筑窝,无灾必有祸,我倒不忌讳这些俗套,人家却是要大考的,恐怕不吉利呢!再说伐棵树不过半日光景,半日都忍不得,就得再忍上两月,这笔账会不会算,还敢说不是你惫懒!”
“是是是,都是小的过错,还是郎君有决断,往后没了老鸦聒噪,才好专心攻读呢!”
康宁气坏了,猛地站了起来,快步往外走,走到门口站住了。
不行,人家正等我去兴师问罪呢,不上他的当!
康宁想到此处,气呼呼地转身回去了。
柴安若有所觉地望了围墙方向一眼,得意地一笑。伐木人锯得更卖力了。
东厢房里,动听的笛声被恼人的锯树声打断,杜仰熙皱眉看向灵药。
灵药说:“这老鸦夜夜喧闹,害桑郎君昨儿翻了一宿,着实恼人呢!伐了也好!伐了也好!”
杜仰熙洞若观火,端起药碗一饮而尽,又说:“灵药啊,你家柴大官人……可真是个有趣的人啊!”
寿华房间里,郦娘子被伐木声吵得坐立难安,气愤道:“不行,我再不管管,他要拆我家院子了!我得去!”
寿华放下手里的香材:“娘,先前你不还嫌乌鸦叫得心烦,又说那棵树一地落叶,扫也扫不尽的,迟早叫人来伐了?”
郦娘子语塞,一看到康宁进来,马上寻到理由:“扰了你三妹好雅兴呢!”
福慧失笑:“三妹妹脸色不大好,可别是气着了。”
康宁叹了口气,在一旁坐下:“二姐姐别取笑人,没看见娘心里也烦呢!”
郦娘子把桌上栗子一推:“烦烦烦,可不是烦死个人了!”
好德从门外探头:“娘这么焦心,诚不如请个好媒人,直接登门说合去!”
郦娘子信手抓了两颗烤栗子砸过去,没好气道:“去,小丫头懂什么!”
好德忙笑着躲了。福慧说:“你们以为娘不想啊!这两日我都打探清楚了,那个杜仰熙清高得很,当众拒了刘家的婚事!你们知道刘家嘛,财雄势大,崇明门外大街过半的铺子可都姓刘!消息传扬开来,人人赞他清贫自守、志向高洁,是一位真名士!富室大家都不放在眼里,能看上一座小小茶肆的女儿?至于那位桑……”
寿华提醒:“桑延让。”
“对,那位寄居兴国寺时,除了摆摊卖字,就是闭门读书,从不与其他举子闲游交际,因寡言少语,人送绰号‘桑石头’的,那也是个怪人!”
乐善也探头,嬉笑道:“那又如何!大雪的天,不是我家好意收留,送汤送药,早不知何处冻死饿死!敢不知恩图报,看我娘不在汴京骂臭了他!”
好德再度冒头:“挟恩得来的婚事,等过了门,必是东嫌西嫌,视你如仇!娘是要嫁女儿,可不是把亲闺女往火坑里推!”
寿华沉吟道:“四娘有见识,除非这桩婚事,是他千方百计,主动求来的!”
福慧说:“嗯,这就更难了,总不好叫待字闺中的女孩儿家,去学那个什么毛遂吧!”
众人苦思冥想,突然康宁问道:“那是什么?”
寿华望过去,正是角落里的一堆书,于是说:“娘担心他二人真的一个也不中,将他们的旧书文章全搬来了,叫我先探探底!”
康宁一拍巴掌:“有了!”
众人诧异望她。康宁眨眨眼:“常言道,上赶的不是买卖,既要叫人心甘情愿地来求,还须慢慢地设局才是!”