康宁说:“嗯,暗香浮动,似有还无,最适合文人雅士燕居焚香,大姐姐这次调的香,能卖上大价钱呢!”
琼奴嗔了康宁一眼:“为你着急呢,又扯到哪里去了!”
康宁取过琼奴宝贝一样抱在怀里的诗文,统统撕掉了。
“大姐姐说不好,那就是真的不好,不看也罢!”
琼奴说:“这都三日了,我看茶肆里天天满座,就真的一个也不能中么?有些人的诗文,大姐姐你都不曾细读!”
寿华说:“我同三娘今日隔着帘子看了,都不中看!”
“中看?那你们到底是选诗才,还是要看相貌!”
康宁笑道:“诗才当然要看,相貌更为要紧啊!”
“科举取士,取的都是有才学的,怎好以貌取人呢!”
寿华将碎纸丢进了火盆,拿火筷子拨了拨炭火,笑道:“来年正月省试,三月还有殿试,殿试上十名的卷子,都要在御前定个高下。依惯例,官家会亲自召见三魁,才能排定姓名资次。你说,除了文章,官家还要看什么?”
“仪容?!”
“这也是不成文的惯例了,莫说是三魁了,今科取士呼声最大的,不都是仪表堂堂、风姿过人的举子么!况且——我们是要为三娘选婿,丑人自然要不得!”
康宁佯怒:大姐姐!
寿华和琼奴都笑了起来。
郦娘子却怒气冲冲地进来,一屁股坐在凳子上:“气死我了,气死我了!”
众人愣住。琼奴忙端茶来,郦娘子一口全部闷了,捶着胸膛道:“那个潘楼开了状元盘,又请了什么大儒评点诗文,把人全都引去了!我看他就是成心搅乱!”
寿华和琼奴都看向康宁,康宁慢慢坐了下来,沉吟道:“择婿是小,生意是大,本欲趁此良机,为四福斋博些声名,如今看来,还得另寻他法了!”
大家面面相觑。
夜深人静,寿华独自一人取出了藏于橱柜深处的包裹,轻轻抚摸了又抚摸,最终下定了决心。
她敲敲康宁的房门,康宁正在灯下画墨梅图,随口应道:“进来吧。”
寿华进屋,走到康宁身边,微笑着将包裹放下。
“这么晚了,还没睡么?”
康宁说:“偶然想起幼年时爹爹常教我画梅的,一时兴起才又提笔。大姐姐寻我有事?”
“我有一物,要与三妹添妆。”
康宁闻声抬头,诧异地向寿华望来。幽暗烛火下,寿华轻轻将包裹推过去,回以一个浅淡的微笑。
第二天,潘楼竟并不似平日里热闹。
柴安下马,正要进酒楼,意外撞上从酒楼里匆忙跑出来的客人。对方来不及道歉,头也不回地往四福斋去了。
柴安回头一看,四福斋门口人头攒动,挤得水泄不通。皱眉问:“出什么事了!”
门口看热闹的酒保忙道:“大官人,四福斋摆了个大阵仗儿,说是要……比文招亲,合城都轰动啦,大家伙儿都赶着去看热闹呢!”
柴安神色一变,缰绳随手丢给了酒保,快步向四福斋走去,德庆忙跟了上去。
四福斋茶肆里,宾客满座,多半是年轻的书生举人,临时赁来的帮工们负责端茶送果品, 两名茶博士则专门维持现场秩序。
盛装的康宁在屏风后端坐,窈窕的身影隐没于一道墨梅屏风之后,影影绰绰瞧不真切,令人更生一探究竟的欲望。春来琼奴一边一个,充作侍女陪伴康宁。
众人难以窥见真容,现场气氛越发焦躁。
一名举人朗声道:“郦妈妈,就大家人家相亲,也要请出小娘子来,仔细相看相看。是你亲口许下比文招婿的,却把个女儿藏头露尾!莫非人才上不大出众,才故意作此圈套吧!”
另一名举人起哄:“有理有理!说句冒犯的,这闺女天生似娘啊,小娘子要也是您这副尊容,罢罢罢,我看咱们大家伙儿,还是对面潘楼评诗去吧!”
旁人也凑趣:“对呀郦妈妈,你可别把咱们叫来,尽在这儿干研墨儿呀!”
郦娘子笑嗔道:“呸!好没见识,谁还没个青春年少的时候!我年轻那会儿,上门求亲的人哪,踏坏了八条门槛了!你们哪谁都别激我,这以文招婿也得有个规条呀!出来吧!”
郦娘子一声令下,琼奴和春来捧着一只匣子,先从屏风后出来。
围观者打趣:“哟,我看令爱就丑些也无妨,你大方着点儿,这两个正好做了陪嫁嘛!”
众人哄堂大笑,琼奴低头心生厌恶,春来却不惧怕,狠狠回瞪了一眼。