王虎腰里扎着武装带,头上戴着一个绿色军帽,脖子里系着条白手巾,手里拿着一个红缨枪走在前面,后面的队员也是拿着红缨枪,只是着装上没有统一,队伍走的不整齐。
经过这样折腾,大家也都知道了民兵营这个组织,有人陆续加入了民兵营。
村里闹得翻天覆地的时候,牛晓贵在毛集镇的店里,牛晓贵开的不是铁匠铺,而是理发店。
从那片无际的大苇荡回来,牛晓贵在村里待了一阵子,又回到了毛集镇街上,牛晓贵不想开铁匠铺了,他觉得铁匠铺不吉利,以前,他的铁匠铺给日本人打造了许多杀人的利器,他觉得一家人因为他而遭到了报应,所以,牛晓贵感到自己罪孽深重,连带觉得铁匠铺也是罪孽深重,不能再开了。
牛晓贵觉得理发店好,好在理发店给他了许多美好的回忆,由理发店牛晓贵想到许多人,想到马修、魏哥,想到牲口贩子老郭,剃头匠老贾。想到小英子、黄梦兰,偶尔也会想到明山寺、老和尚。想到马戏团的生活,想到刘和。当一个人时常回忆往事的时候,说明他老了,或者是往事难忘,牛晓贵不知道自己算哪种。
牛晓贵时常一人坐在夕阳下,只是坐着,等着天黑的降临,他不和邻居交往,有人来理发也是默默地理发,别人和他说话,他总是用极其简洁的语言回答:“是的,也许吧!嗯。”
牛项被牛大鞭留在身边,不让他跟着牛晓贵。牛大鞭说:“牛项走了。连个说话的人都没有,寂寞。”
牛大鞭把家里的事情都交给了老付,自己去打猎的时候,就叫老付看着牛项,老付是一个脾气非常好的人,年龄比牛大鞭小五六岁,把家里事情打理的顺顺当当的。
牛大鞭常常打许多野味回来,三人能吃上好几天。
牛项已经到了上学的年龄,牛大鞭不让牛项上学,老付说:“上学好,能识字,开眼界。”
牛大鞭说:“以前他爸也上学,啥都没学到。”
老付说:“要是家秀掌柜在,一定叫牛项上学。”
牛大鞭把嘴里的水烟袋熄了,沉默了一会儿说:“那就上学吧!”
刚解放,村里还没有学校,牛项还是去原来的书塾上,牛项似乎对学习很感兴趣,回到家里,会把老师布置的功课认真完成,他读书的声音很好听,字正腔圆,富有情感,牛大鞭喜欢听牛项背书。常常嘴里衔着水烟,坐在院里听牛项读书。
老付问牛大鞭:“东家,牛项读的什么?”
牛大鞭说:“不知道,听着有意思,像是唱戏。”
老付说:“牛项是一块读书的料啊?”牛大鞭说:“比牛闹强。”
牛项上学过了一段时间,一天,书塾里的先生来到家。先生姓张,很单薄,脸颊瘦削,胡子花白,穿着青布长衫,长衫显得很旧,右边袖子上面有一个补丁,显然磨损的厉害,但是衣服很干净。牛大鞭以为牛项在学校惹事了,先生说:“不是。”
然后,先生面上露出愧色,说:“牛项是一个读书的料子,不能在我那里上学。”
牛大鞭奇怪地问:“为啥呢?”
先生说:“我那里只能教孩子识字,和一般的做人道理,在我那里上学浪费了牛项的天分啊!”
牛大鞭说:“那该怎么办?”
先生说:“送到县里去读书,那里科目全,能学到真知识。”
牛大鞭说:“咋去,我们也不认识人啊!”
先生说:“你放心,我认识人,我写了一份信给你们带上。”
先生从怀里拿出一份信交给牛大鞭,牛大鞭接过信,信封是牛皮纸信封,很结实,上面用古朴的字迹写的地址。
老师交代一下要走,牛大鞭说:“留下来吃饭吧!”
先生说:“有事改日。”
牛大鞭把先生送到村口,回到家里,牛大鞭说:“我原以为先生不咋样,原来是个好人啊!”
牛大鞭每天骂骂咧咧,出口成脏,没说过谁好,今天,他说先生是个好人,算是极罕见的评价。
牛大鞭叫来老付说:“把我打的野味给先生送一些去,再送三袋白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