维克多想去救他。
可即使放倒一个长生军之后,依然有四个人堵在他面前——欺负一个受伤的德泰克人,一个长生军士兵就足够了。
就在那个长生军士兵还要继续向亚瑟补刀时,一支从佩萨村里袭来的箭矢,正中他的肋下。
是从另一侧攻入的德泰克人过来支援他们了!
埃尔利奇带领着德泰克人主力解决了村里的肯塔人,这些试图从牦牛破口打开生门的长生军没有为同伴争取到逃脱的机会。
在德泰克战士暴雨般的箭矢下,那四个长生军战士眨眼间就被射成了刺猬。
埃尔利奇注意到地上奄奄一息的亚瑟,连忙冲过去将他抱起来。
这个可怜的人已经气若游丝了,任凭埃尔利奇如何鼓励他,他都无力做出任何回应。
德泰克人的医术并不算发达,不过即使是利尼维亚最高明的医师看到亚瑟也只能无能为力地摇头,他们能够包扎伤口,却无法把流失的血液重新灌回人体。
利尼维亚的医官们相信这种粘稠的红色液体是活力的源泉,是让一切动物拥有生机的根源;当它干涸或凝固时,只有神才能让它重新流淌。
亚瑟身上至少有五处刀伤,虽然都不是致命伤,可巨大的失血还是能要了他的命。
等到亚瑟的眼神彻底涣散,埃尔利奇才将他缓缓放下。
他自觉对不起他们一家,十几年前,亚瑟的父亲告别妻儿同他深入沙漠与苏丹决战。
虽然最终苏丹已死,然而他却只能带回来一抔沙土,勇士们的尸骨早已掩盖在黄沙之下,这是他唯一能找到的东西。
现在,埃尔利奇又不得不把差不多的东西再带回去。
“你究竟是什么人?”
埃尔利奇突然抬起头来,像是想起了什么重要的事。
“我刚才都看到了,指挥一场战斗,还在六个长生军的包围下反杀两个。”
(其实维克多总共砍倒了七个,不过反正都一样)
清剿完佩萨村内的肯塔人,埃尔利奇也折损了不少手下。但他们却没有发现任何窃锤者的踪迹,似乎那些肯塔人只是一群在这里等待接应的喽啰。
但他们在等待什么呢。
埃尔利奇看向这个来路不明的人,自称为旅客,实则却像个骑士,可除了那柄长剑外又拿不出足够可信的身份证据
身手不凡,战斗素养过硬。
据埃尔利奇所知,黑魔王的叛乱里,还有黑城堡的帮助。作为与神圣秩序齐名的黑暗骑士团,其中绝对不乏有本事的豪杰
而眼前这场惨胜,就像是窃锤者为了引开追捕者的注意,刻意表演地苦肉计一般。
“我说我曾经是迪纳斯王的敕令骑士你信吗,我说我当过陛下的侍卫长你信吗,我说我不关心你们要找的那把破锤子你信吗,我只是和奥利想来战锤要塞等待孩子出生你信吗?”
维克多察觉到了埃尔利奇眼神中的异样。
“你以为你是多么大的英雄吗,你见过瓦拉杜勒里的恶魔和尸海吗,你见过那些内心被诅咒和怨念占满的邪恶生物吗,让你的弟兄们回家吧,这不是你们的战争,让喜欢战争的人自己去送死吧,你又是何必呢!”
面对亚瑟的死,其实维克多心里也不太舒服。
因为他同过去那些和维克多一起战斗的人一样,他们都有自己的故事,都有关心自己和自己关心的人。
每一次死亡,都意味着一个故事的终结。
而维克多,却只能作为旁观者爱莫能助。
他也想如当年一般,依旧幻想着自己能够改变什么,自己能够拯救什么,或者自己能比他们有什么不同。
瓦拉杜勒一行之后,他猛然发觉自己就像个笑话。
他有艾瑞戴尔最优秀的咏剑士教他剑术,有暮光公国最好的将军教他统帅,有精灵一族数千年的古籍教他历史。
但他和其他人一样无能为力。
既然什么都做不了,维克多就选择了逃避。
如果能够忘记那些事情,或许它们就不存在了吧。
现在的他,只想赶紧找到奥利,别的什么都不想,也不敢想。
他没有父亲那样纵横捭阖的野心,也没有哥哥姐姐那与生俱来的责任;这本是他的缺陷,但现在他却觉得这是他的幸运,因为这给了他逃避的选择。
埃尔利奇听完维克多的控诉,没有多说什么。
只是走过去拍了拍他的肩膀,“很抱歉,我知道了。”
埃尔利奇从维克多的话语里,看到了过去的自己。
“我能离开了吗?”维克多低着头,神情依旧有些木讷,说出自己内心最真实的想法并不是一件容易的事。
“现在还不行,这段时间回去的路上可能会遇到沙尘暴,我派几个人送你去月牙湾,之后你可以坐船回战锤要塞找她。”
“但万一”维克多依然有些担心。
“放心吧,带着大队俘虏的游牧民走不了那么快的,他们肯定在我们后面;作为报答,我也会帮你留意的。”埃尔利奇肯定地说道。
“哦,对了,你还得再帮我点忙吗?”埃尔利奇喊住维克多,将自己的一枚宝石戒指连同亚瑟的几件首饰也一并交给他,然后又指了指那个女孩。
“也把她带走吧,她现在还不属于这里;找到你妻子后,能不能帮我把这个东西交给德泰克营地里一位名为莱萨的老妈妈,她是亚瑟的母亲,烦请告诉她,我很遗憾,从个人的角度也是。”
维克多张了张嘴,想要问他为什么不自己去说。
但他从埃尔利奇的眼睛里看到了答案,他可能,也没想着自己还能活着回去。
维克多不明白这是为什么,但他的嘴却依然抢在脑子犹豫之前替他答应了。
即便他选择了逃避,却还有很多人并未因此退缩。
他们都是值得尊敬的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