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这幅荷花的作者,是我的好友,虽比不得那些全国知名的大艺术家,却是本地艺术家里最有名气的了,一幅画拿出去卖,也是有些市场的。另外两位,就是常规的艺术协会成员了,还算不得专职艺术家。”馆长说明。
秦阳一边点头一边接过三个卷轴,收在一个大布袋里,斜挎过肩,和秦小雨一同离开了美术馆。
“也不知道这其中有没有能在野市使用的。”他在听了馆长的说明后显然没什么信心。
“野市里的门道你也是清楚的,未必成不了……若是失败,就另谋他法,只是太浪费时间……”一想到可能还要逃课,秦小雨的脸就不禁耷拉下来。
待到傍晚,秦阳顺利的领着秦小雨来到了这座城市的野市,此城的野市入口是在一座免费公园的后门附近,入口处有一棵大柳树,树下守着流浪中的一猫一狗,猫是三花猫,狗是田园犬,喵咪洗洗脸,小狗叫三声,便能进门。
光怪陆离的野市景象对于这两人来说没有任何新奇,此处因是个小城市,野市的氛围比秦小雨所在城市的市场要热闹一些,他们不敢浪费时间,边走边找,最终在一个卖蜡烛的摊位前停了下来。
摊主是个脸上发红的干瘪少年,面前放着三排颜色各异、高矮不等的蜡烛,秦小雨莫名联想到了《西游记》对于孙悟空的描述——毛脸雷公嘴,心中涌起一阵笑意。
“有妙笔兽用的吗?”秦阳问。
少年右手抓背,左手挠脸,好像全身都在发痒:“有,有。”
“看看这几幅字画能不能换。”秦阳说着,把三幅卷轴取出,一一展示给少年看。
根据馆长的介绍,秦阳特意在一开始就选了那幅荷花图,但少年才瞄了一眼就不愿多看,只是挠着痒痒摇头。
秦阳和秦小雨互相对视一眼,难掩失望,心道,这幅不行,后面可就只能看运气。
秦阳只得又展开了修竹画作,这次少年的反应很大,他停止了动作,凑上前从上到下看了一会儿,鼻子几乎要贴到画面上,狂笑不止:“这个好,这个好,灵,灵,灵。”
他连说了一串“灵”字,就像一位食客瞧见了美味珍馐一般,恨不能立刻抱了这幅画作去。
秦阳与秦小雨悬着的心总算放下,用这幅画和少年换了两根水红色的矮胖蜡烛。
少年拿到画以后,竟然无比满足的开始提前收摊,才开市一个小时,剩下的生意他也不做了。
两人出了野市,因天色已晚,便结伴往秦阳家中走去。
“看那尖嘴猴腮的少年如此开心,想必那幅修竹图的作者是真有灵气。”秦小雨感慨:“但如今仍是寂寂无名,在这座小城里尚没能崭露头角,也不知他在有生之间能否出人头地。”
“如今这世道,纵然再有真才能,不会吹嘘拍马,不愿卑躬屈膝,也难。”这话虽然有些愤世嫉俗,秦阳却说得很平静。
大文豪,大画家,大书法家,这些各自领域的杰出人物自有不凡之处,作品往往有其神韵,只是人类被太多的欲望遮蔽了双目,眼光远远比不得那些山野精怪。
两人各怀心事,一路再无语。
翌日,二人按照约定再度来到美术馆,为了避开闲杂人员,特意选在了一大清早,正式开馆之前。
秦阳把距离彩绘最近的几个烟雾报警器都用湿布遮盖起来,又将两支蜡烛细心的放在墙壁之前,依次点燃。
随着微弱的火光摇曳,有些许甜腻的气味传出,原来这两根蜡烛就和商店里的香薰蜡烛类似,在燃烧的同时会散发香味。随着火势渐旺,味道也开始愈发浓烈,秦小雨抽了抽鼻子,可以判断出桂花和香橙的气味,当然,更多的是她辨别不出的成分。
她在蹲在蜡烛之前,手持一把蒲扇,缓缓摇动,旨在将这轻微的香气朝墙壁送去。
如此过了几分钟,墙面上本该固定的画面突然起了变化,这变化是连寻常人用肉眼也能看见的。
画中的大树在墙面上摇晃,画上的小人也左右摇摆,一幅静止的手绘变成了一帧动画。
秦阳见有反应,也主动加入了扇扇子的队伍,不过他们没有多余的扇子,他用的是美术馆里的宣传册。
眼前的景象晃动得越来越厉害,好像马上要超出这面墙的界限,终于发出“轰隆”一声闷响。
秦小雨扔下蒲扇,手忙脚乱的拉出神醉,朝四周探视,一个红色光圈形成的轮廓,扑到了休息室的玻璃窗上,倏得穿越了过去,再无身影。
“怎么样?”一旁的秦阳很关心结果。
“走了,已经穿过玻璃窗了。”秦小雨肯定道。
秦阳站起来,两腿已经发酸,他俯下身按揉几下膝盖,眼角窥见了几身花花绿绿的服装。
在美术馆里失踪的人们,正靠着两边的墙角,他们就这么凭空出现了,毫无生息的落在地上,东倒西歪,保持着酣睡状态。
那两根水红色的蜡烛不知何时已经烧尽了,只在地上留下两摊痕迹。
墙壁上仍保持着一派欢快的景象,多一个火柴人,少一个火柴人,根本不会有人发觉。
“接下来的事就交给你了,”秦小雨嘱咐着,背起放在一旁的双肩包:“我买了九点的火车票,怎么也要赶上,今天可不能再逃课了,被捉到了我可要不及格。”
她向楼梯口走去,背影透露出一股轻松之意,她伸长了右手在空中挥舞:“回头见,弟弟。”
小猫乌云
王馨站在宿舍楼的拐角,双眉纠结成一团,抿紧嘴唇,心里正在进行极其严重的思想斗争。一个天使在她的右耳边说:你要遵守规定,一个恶魔在她的左耳边说:你还在犹豫什么。
眼前的这个乌漆抹黑的小动物,实在是太可爱了!黄色透彻的大眼睛,随着光线换着神情,蜷在一起的柔软躯体,一身夜行衣漆黑发亮没有一丝杂毛。她终于体会到了什么叫做一见钟情,尽管她看上的对象只是一只流浪的小黑猫。
小黑猫是她在路边遇上的,像是心有灵犀一般,一人一猫对视了两秒,小黑猫就乐呵呵主动跟在她身后贴着她走了半条街,她快小猫也快,她慢小猫也慢,就这样一路进了校门,她兴奋地做了两个深呼吸,想着缘分天注定,真想立即把它抱回宿舍去,可宿舍大厅里张贴的《宿舍管理规章》里明确写着“禁止饲养宠物。”想一想那个向来严格的宿管阿姨,如果不小心被她查到,结果只能是吃不了兜着走,肯定免不了通报班主任。
太不甘心了!送上门的猫,怎么能让它溜走,王馨的内心在嘶吼,两手插进头发里乱抓。她实际是个无药可救的猫奴,可是以前家人担心宠物会影响她的学业,也从来不允许她饲养,现在有这么个送到眼前的机会,怎么舍得白白浪费。
她站在原地烦躁不已,一副随时要炸毛的样子。偶尔走过的几个路人瞧见了,个个都以奇怪的目光盯着她,甚至远远绕开她。
“叮叮铛。”校园里的报时广播响起,通知学生已经傍晚,小猫似乎受到了惊吓,横着跳跃一小步,水汪汪的猫眼对上了王馨。王馨的内心已经化成一滩水,理智什么的随他去吧!她把心一横,不管三七二十一,蹲下去一手捞起猫咪,把它塞进自己的大号手提包里。
还好今天带了个大包,内部容积足够大。王馨庆幸着,看来自己和这小猫就是命中注定,她对着包里的小猫小声说:“和我回家吧,你乖乖的别闹,一会儿就放你出来。”
小猫一眨眼,眼珠子滴溜滴溜转了一圈,好像听懂了人话一样,四肢收在腹部,一动不动的趴在包里。王馨深吸一口气,克服内心的紧张,尽最大可能装作若无其事的穿过宿舍正门,她心虚的瞥了一眼正在玩手机的宿管阿姨,对方专心致志,连头都没抬一下。
王馨窃喜,掩着嘴控制笑意,导致嘴角不自然的抽搐了一下,她心道糟糕,脚下加快速度走过大厅,跑着冲上楼,“咚咚咚”的脚步声在楼道里反复。
“怎么跑这么急?整栋楼都听到你上楼的声音了。”室友小朱在门口诧异的问。
王馨故作神秘的一笑,做出一个“嘘”的动作,把小朱拉进门,右脚一勾,一气呵成的关闭了房门。
小朱全程保持懵懂状态,只是盯着她,王馨在她的注视下,轻手轻脚的将手提包放在床上,两手伸进去把毛茸茸的小猫抱了出来。
“唔!”小朱捂着嘴,克制自己的惊呼:“小猫!一只小黑猫。”
宿舍里的几个成员本来各自沉浸在自己的小天地里,有的在电脑前刷剧,有的捧着书本阅读,有的在玩手机游戏,可都被小朱的声音吸引了注意力,现在纷纷聚拢上来,神色各异的在小猫边上围城一个圈,当然也有岿然不动没啥反应的,那就是正在床上闭目养神的秦小雨。