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愿意!”禄朝印红着眼睛说:“一直以来我都觉得愧对于你,自从杀了师傅之后,我们躲躲藏藏这么多年,让你跟着我过了不少苦日子。”
“我连累了你那么多次,你不打我,也不骂我,还对我那么好。”
“月娥,只要你不嫌弃跟我过苦日子,等我出去了,我真娶你!”
师娘扑上去,在禄朝印脸颊上亲吻了一下,尔后擦着眼角的泪,笑着说:“那你答应我,好好活着,等你出去之后,回咱们曾经躲过雨的那座停尸庙里等我。”
“我去找你。”
这一次,禄朝印没有遭受酷刑,没过多久便出去了,他连夜跑回了曾经赶路时,为了避雨而躲进去的那座停尸庙。
面对着十几口破败的棺材,禄朝印等了半个多月。
他越等,就越觉得不对劲。
后来,他赶了回去,经过多方打听也没个信息,众人见到他都是支支吾吾,眼神躲闪。
直到夜幕降临时,一个瘦弱的拉着空车的车夫来到了禄朝印跟前。
他正是禄朝印初到此处时,热心帮他找工作的车夫,他念及禄朝印为他仗义出头,也看不惯这个世道,所以才悄声对禄朝印说:“朝印兄弟,田月娥被九房豪爷霸占为第十房太太,田月娥不从,跳江死了。”
这句话,如遭雷击,直劈的禄朝印浑身颤抖,连呼吸都在打颤。
“兄弟,你可不要说是我说的,我惹不起九房豪爷……”说话不及的,黄包车夫赶紧拉上空车,在夜幕下遁入街道深处。
他才想明白,为什么师娘会问她漂不漂亮,为什么师娘说想嫁给他。
师娘不图能跟他走一辈子,只图他一句话,只图他一个答案。
那个答案,田月娥很满意,至少在死之前,田月娥清楚的知晓,在这个世界上,还是有人在乎她的。
那个男人,凶狠且强壮,很有血性。
张弛侧头看向禄朝印,发现他脸上明晃晃的,不知何时禄朝印流下了泪水,但他脸上依旧没有表情,似乎是连知觉都没有,任由泪水滑落。
直到张弛提醒,禄朝印才后知后觉的发现自己流出了泪水。
他用衣袖擦了擦,平静的说道:“师娘但凡能忍,她还是会过上衣食无忧的日子,可她还是毅然决然的跳江了,这叫宁死不屈。”
“后来,我就去找九房豪爷报仇,可他身边保镖狗腿子有很多,我根本打不过,我被他们打成重伤,打的奄奄一息。”
“那一刻我真感觉自己要死了。”
“我蜷缩在街角,饿了三天三夜,因为我动弹不了,好像我的腿被打断了,也好像我的脊椎被打断了,总之我连一条狗都不如,我的身体顶多能蠕动两下。”
“再然后,我记得是下雪了,我想起了我娘,我想起了我爹,又想起了当铺的师傅,还有我的师娘,我惊恐的发现,我的灵魂似乎是在提醒我,我就要死了,它让我在死之前,回望一下这一生的经历。”
“我不想死啊,我大仇未报,我怎么能死。”
“于是,我开始吃自己的手指,吃完第一根,准备吃第二根的时候,有个人拦住了我。”
“这个人,就是老会长,雷复明。”
“他问了我很多,也跟我聊了很多,很多话我都忘了,但时至今日,我依然记得一句——有骨气没用,你得有本事。”
“没有本事,你就是把十根手指吃光了,这辈子也没法报仇。”
张弛问道:“后来是老会长教给你本事,让你大仇得报吗?”
禄朝印点了点头,“老会长教给我养尸术,让我有能力杀了九房豪爷。”
“再然后又给了我一票人马,给我钱,给我枪,甚至花钱给我买了个官。”
“你知道吗?我率领军队,衣锦还乡,浩浩荡荡去剿匪的时候,多少人羡慕我。”
“我用大炮轰开了寨门,我亲自抓住了那个土匪头子,当年与我一起训练的那批孩子,有的甚至在山寨里混成了核心层,我们目光对视的那一刻,他们全部低下了脑袋,那一刻,我就像是一只盘旋在天上的雄鹰,冷冷的注视着他们这些虫豸。”
“在当年我们一块被训练时,他们都服了,我不服,当我腰里别着枪,背后站着军队的时候,我用实际行动向他们证明了,一个永远不愿意下跪的人,老天爷是不会亏待他的!”
“我绑了那群土匪,押着他们,游街示众,随后公开枪毙!”
“那一天,我证明了活下去的价值,我所有的屈辱都被洗刷了,我将家乡父老所有仇恨全部释放了出来!”
“那是我这辈子最难以忘怀的一天……”
说到这,禄朝印的眼神中总算出现了一丝欣慰的神色。
张弛问道:“那时你多大?”
“二十出头,与现在的常小鱼差不多吧。”
张弛赞道:“鲜衣怒马少年时!短短几年,天翻地覆啊。”
禄朝印眯了眯眼,说道:“你想想,遇到贵人扶持之后,短短几年我就改变了一生的轨迹,所以我这一生,将永远忠诚于老会长。”
张弛问道:“那时候,老会长在上海滩是不是很有名气?”
禄朝印点了点头,“当时他就是叱咤风云的人物了,那时他可不叫雷复明,我要说出他当时的名字,你一定听说过。”
“是谁啊?”张弛兴奋的问。