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记不清去了多少次,只记得树叶黄了,又绿了,果实熟了,又落了。”
那女子吃了一颗,整个人缓缓的瘫软了下去,像是被抽了韧带,再也无法支撑这具本就柔弱的身躯。
她躺在瓮低,双目望着穹顶,眼角划过两行清泪,望着虚空笑道:“我终于能见到爹爹了。”
“他最疼我了……”
常小鱼轻叹一声,缓缓的合上了盖子。
“袁丁,石城,送姑娘上路。”
石城取来尸油肉莲,袁丁继续手持赤髯狼毫,继续画补着醒尸阵,直到大瓮里的呼吸声彻底停止,似一阵清风,飘摇而上。
那是思念的震颤,魂灵的轻语,她终于回到了幼年时期,那个有爹爹疼爱的家里。
身后的赵灵儿,不知何时眼中噙泪,单手悄无声息的拉住了常小鱼的胳膊。
回头望去,常小鱼将她拥入怀中,轻轻的抚摸着她的后背,“其实,人活一辈子是很难的。”
常小鱼眼里也有泪,他也想起了记忆中的父母,想起了姐姐常小红。
每一个人这一生中,只有孩童时期是快乐的,常小鱼从八岁之后就长大了,他每天想的都是如何复仇。
大阵成型之后,袁丁取来三支香,点燃后插在大瓮边上,待到燃烧殆尽,掀开盖子,从大瓮里取出了一块块碎裂的焦炭。
似是被烈火灼烧那般,焦炭触手即碎,像是黑化的骨灰。
“找个风水宝地,打一口好棺材,再把量尸虫,养尸虫放进去,帮她再造一副虚假的肉身,使她干干净净的上路,安安稳稳的离开,生前我许诺给她的话,全部照做,希望她能找到她的爹爹,回到那个有人疼有人爱的年纪吧。”
袁丁手捧骨灰坛,重重点头,“行,交给我了。”
说到这,常小鱼忽然从怀中取出一把匕首,噌的一声在胳膊上划了一刀。
尔后取出一枚塑料空管,接了一滴鲜血,递给袁丁,“用我的血,帮她养一条舌头。”
“常爷大义!”
眼前之人可是响彻南天的顶级养尸人,更是将来的魔国新王,麾下数不尽的元老,竟为了一个死去的尸体,尽心尽力。
石城道:“常爷,从小我跟你在屁股后边跑的时候,我就知道,这辈子跟着你准没错。”
“我跟袁丁一块,帮她养尸,给她好好下葬。”
“去吧。”
两人离去后,空荡荡的军事要塞里,数不尽的棺材中,只剩下了常小鱼与赵灵儿两人。
赵灵儿蓦地有些害怕,不由得抓紧了常小鱼的胳膊。
常小鱼安慰道:“人其实没必要怕鬼,也没必要怕死尸。”
“躺在这里的人,也是有些人一辈子心心念念,可再也见不到的亲人,爱人。”
“走吧,事情解决了。”
牵着赵灵儿的手,常小鱼缓步来到之前挑选的石棺前,掀开一点点棺材的缝隙往里边看。
但见一幅全黑的肉尸,除了一张脸之外,几乎全泡在了血水里。
这石棺之水黏稠无比,表层上爬了密密麻麻的一层虫子,正在修补赵家贵残缺的最后区域。
“常爷……”
赵家贵似乎感应到了,黑漆漆的水面上,那一张颜色泛黑的人脸,蓦地蠕动了一下。
“你说。”
“常爷,刚才的话我全听到了,你做的很好,换做任何一个人,恐怕都没你处理的更好。”
“灵儿跟着你,我放心了……”
嗯?
常小鱼愣了一下,之前他跟赵家贵调侃父子相称,其实就是闹着玩,因为他保了赵家贵,就得保到底,要不然养尸人的牌子就得被砸了。
可现在要是解释,恐怕有点太伤人了,这不故意拿人寻开心呢?
“呃……灵儿姑娘非常乖巧听话,还贤惠懂事,嗯……将来一定能找到一个如意郎君。”
赵家贵哪能听不出言外之意,他虚弱的声音断断续续从棺材里传出,“常爷,像您这样的人,一辈子在外边有几个女人,很正常。”
“我不怕灵儿小看我,坦白讲,我在外边也一样有过,风生水起的男人没几个踏踏实实一辈子的,我知道。”
“我不奢求你能娶她,我只希望能让她跟着常爷。”
“我不是在作践自己,也不是在作践自己的女儿,我知道,只有跟着常爷,才是她这辈子最正确的选择……”
常小鱼摸了摸鼻头,不知如何作答。
“常爷,难道灵儿不漂亮吗?你看不上她吗。”赵家贵用尽力气,从嗓子眼里问道。
“赵叔,别激动,别激动,正在养尸的关键时期,只剩下一只手,一只脚了,别在这个时候出了乱子!”
“我已经没有亲人了,我只剩下灵儿了,我不想她再受到伤害,常爷,我求您了,只要您答应,我哪怕是死,也心甘情愿了。”
说着,石棺内水流涌动,好似赵家贵挣扎着要爬出来。
“别动!”