汉子急了,想再解释几句,心急嘴笨却说不流畅。他娘子见状将孩子抱给男人,下意识的想跪下道歉,但被及腰雨水劝回。
“姑娘,这事是我家做的鲁莽不厚道,但家里屋子简陋早就塌了。我公公婆婆年迈多病,小儿还不满两岁,当家的也是心急这才挨家挨户借住。
我们也是敲了好久的门,见里面没有动静,这才破门而入。又见屋里空荡荡的,以为无人居住这才安住了几日,没成想还请姑娘大人有大量,我们愿意出钱补偿。”说到这儿,妇人有些羞愧,但还是语气诚恳地说完了事情原由。
楚禾看了眼妇人,眼神清明,不卑不亢,那汉子则小鸡啄米点着头。两位老人牵着稍大点的男童抓着浮木在后面等着事情结果。
“你们走吧。”审视六人一番,楚禾没意思地拍掉手上脏污,侧身让开路来。
“啊?多谢姑娘!多谢姑娘!您的大恩大德我们铭记在心,敢问姑娘姓名,若有缘我温盛丁自当报答。”妇人见状重新抱回小儿,那汉子满脸感激地又抱拳颔首。
“不必。”
见楚禾的确不像需要回报的人,温氏一家人千恩万谢,缓慢地走到门外。
全家人弯腰俯首又行了一礼这才匆匆离去。
楚禾着手清理,房间和先前离开时一样。这温家人没有乱翻,当然也没有东西可翻。
天色快要暗下来之时,无所居处的人家才带着所有家当,携老带幼地离开自家已成废墟的屋舍,去寻找地势稍高的空地过夜。
一无所有的人依旧不死心地到处转悠打捞,希望能捡到碗具衣物,运气好再捡上一两块碎银。
相处融洽的邻居也前来邀着吴婆子一家结伴过夜,吴婆子只得推了他们的好意。
吴婆子在主屋点着一盏油灯,照亮周围小小一圈,映着屋外缓缓起伏的淤水,除了水声,一片寂静。
桌子上,煮茶小火炉上瓦罐咕嘟咕嘟冒着泡,炉膛里火苗燃得正旺,柴火劈啪作响。
木柴都被泡在水里,只能进屋挑干一点的桌椅板凳烧。
“多喝点儿米粥暖暖,前段时间热得很,这晚上又凉的不行。”吴婆子划着木盆上前,给楚禾盛了满满一碗肉粥。
胳膊般撑在方桌上,楚禾有一搭没一搭地喝着,心情不好,吃什么都没有滋味。
镇长方新乐组织镇上民众连夜搜救幸存者,将受伤的镇民送到医馆。家里死了人则每天围堵在方家门口讨救济,方新乐只得分发县令大人半个月前就让人运来的粮食。
依照惯例,方新乐让手下通知各村各户晚上都去高处过夜,等过几天再重新回家。
没有意外,镇长被人喷了个狗血临头,有说他是站着说话不腰疼的,有说他盼不得人好,是乌鸦嘴的。
方新乐让步了。
翌日一大早,方新乐又马不停蹄地号召挖渠疏道,让洪水退了才是顶顶要事。
像吴婆子和楚禾这种家里没有成年男丁的自是不用出人,有人就嚷着自家吃亏,不能自家出力别人享福云云。
方新乐被吵的头大,只得让不出人的住户出钱,可谁会愿意白白掏钱呢。又是吵着说欺负自家没男人,撒泼打滚不成,就抽出腰带上吊威胁。
没有办法,嘴巴说出火星子也没效果。方新乐直接发飙,将只想着坐享其成的几户登记,以后的利民政策将他们剔除在外。
这招将人治的服服帖帖,没有胡搅蛮缠的,除洪工作得以顺利进行。
将堵塞在水渠里的砖块木椽搬开,开渠引水,即使人多力量大,忙活了四天地面才隐隐裸露出来。
没有人睡觉,也没有地方睡。所有人都在忙,忙着在一片废墟中寻找家的轮廓,忙着在厚泥层中再找到一些实用物件。
没有灯盏,连火把也很难得,就摸着黑一趟一趟来回搬运。