玄翼抬了抬手,朝冯管家要纸笔来。
冯管家强按住那快要蹦出来的三观,不敢耽搁,忙取了纸笔过来,蘸了朱墨,递给玄翼。
日光下,长街上,万众瞩目中,玄翼挥挥洒洒,一份上表天地玄黄,下通幽冥集录的征婚书,便写了出来。
婚书一式三份。
他给那面容呆滞的轩儿的母亲塞了一份,给桃红的父母塞了一份,又将另一份递给一旁的随从,命令道。
“去户科,盖章落印,从此以后,桃红便是这位小新郎过了明路的妻子了。”
“今夜,直接搬去他家里住吧。”
“这是本王添的礼金。”
玄翼袖子一抖,扔到那轩儿怀里,又把刚才递给冯管家,用红绸和盒子封好的玉佩,也给那轩儿递过去。
“这玉佩你收着,是本王给你成婚的赠礼。”
“你是本王撮合的第一桩姻缘,说来,自然要比旁人多些好处。”
“往后你若有什么难处,遇上什么解决不了的事情,或者,你这新过门的媳妇……”
玄翼眸中暖阳消散,变成一片冰霜寒色,落在那面色惨白的桃红身上,又扫了扫她的父母,声音幽幽地吐出来,带着警告、威慑、和逼迫。
“若他们敢反对这场婚事,敢压着女儿不放。”
“你尽管来找本王。”
“本王定要护着这桩婚事。”
轩儿傻了。
他看着快要哭出来的桃红姐姐,看着娘亲眼底的绝望之色,又看了看自己怀里的玉匣子,稚童不知胆寒为何物,只是打了个冷颤,寒意从脚底,一直涌到了头顶……
“还不谢恩?”
玄翼淡淡地问。
轩儿噗通一声跪在地上,脸上再无稚子的天真与懵懂。
“谢……谢王爷……”
……
玄翼终于满意了。
他坐上马车,马车悠悠驶离此地,车辙摩擦地面的噪声,像一把钢刃,凌迟着在场的每一个人。
直到他走了半刻钟之后,百姓仍然保持着他离开时的姿势,耳边,是那尖锐刺耳的摩擦声,眼前,是摄政王那张带着笑意,却无半点暖色的寒面。
摄政王疯了。
所有人心底都涌出这样的念头来。
可谁也不敢说破,谁也不敢议论,谁也不敢第一个发出动静,离开这唱了好大一出戏的场子!
直到——
那位举世无双的长姝郡主,顶着一张气到扭曲的脸,扶着婢女的手,缓缓起身,压制着心头纷涌的怒意,用尽量温和平顺的语调,安抚着在场的百姓。
“今日之事,到此为止吧。”
“近来京中妖孽横生,乱象迭生,诸位听到过什么,看到过什么,都不要放在心上,更不要在私底下议论、流传。”
“不然,一些丧心病狂的妖孽,只怕会愈发猖狂,到头来,害的还是你们自己。”
长姝公主口中的妖孽是谁,众人皆知,可谁也不敢说出那个名字,不敢自寻死路。
日头晒久了,长姝公主晒得眼前发白。
她抖了抖袖子,袖子上那团绣着银线的泼墨牡丹,在日光下,颤动着黄色的须线。
“都回去吧。”
“不要再在此逗留了。”
“往后……”
“少看些热闹!”
百姓得了吩咐,感恩戴德地从地上爬起来,你追我赶,你撑着我扶着的,不过几个呼吸,如林中的鸟兽一般,散的干干净净。
整条长街,再无行人。
只有那些紧闭的朱门,一座连着一座,重檐叠峰,望不到尽头。
也不知,在那紧闭的门缝内,到底有多少人达官贵族,将刚才发生的一切,尽收眼底。
长姝公主只觉万分疲惫。