他查过絮儿这些年的过往,知她和她兄长相依为命,在京中又无其他靠山,如今云清川入狱,徒留絮儿一个人,她该怎样惶恐无助!
都怪他脑子发癫,非要去方城查蝗灾之事,离京这么远,事发三日才得到消息。
还有他那个便宜舅舅……
眼底的阴骘之色,一闪而过。
从前看在血脉亲属的份上,他对他多有容忍。
不曾想,病好之后竟敢插手摄政王府的事,竟然拦截了消息,延迟三日才到……
絮儿没事便罢。
若因为耽搁的这两日,发生什么不可逆转的灾殃,那就别怪他不顾念血脉之情了……
……
长春侯府立族百年,代代皆有入仕之人,所以这百年来,威名不曾堕下。
这一代的林侯爷,既有侯爷的爵位,又在京中太仆寺任职,掌正三品实权,在京中颇有威望。
每月,家中长幼皆会齐聚一堂,家宴一场。
因林三爷是庶出,即便侯府老夫人拿他当半个亲子,但他也自知身份,每回家宴时,要么推辞请病,要么干脆失踪宿醉在外,很少归家。
若非这次家宴,点名要见他,他定是又会躲开的。
家宴上,林老夫人先接过来林侯爷递来的汤羹,喝了一口润了润喉,眸光扫过端坐满堂的子孙们,眼底尽是温柔。
这都是她的孩子们, 她付出了一辈子的侯府,到老了,能看到孩子们膝下承,欢,这一辈子没有白活。
只是……
想到那个让自己辗转难眠的梦境,林老夫人不由自主地看向林从鹤。
今日林从鹤穿了一身紫衫,发带玉冠,长眉入鬓,举手投足,一派风流公子样。
这样的样貌,从小在人群里就打眼,比他两个哥哥出彩多了。
一出生就生的唇红齿白,招人待见,老侯爷极喜欢这个幼子,带在身边亲自教导着。
十几岁的年纪,三元及第,中了那年的探花郎,媒人快把破侯府的门槛给踏破了。
偏偏后头,坚决不入仕,一腔才华都用到写字作画上,日日流连青,楼……
在之后,老侯爷去世,他愈发堕落,宿醉不归……
若是旁的庶子,林老夫人也不大愿意管的。
可林从鹤是她陪嫁婢女生的孩子,一出生母亲就撒手人寰,她对他难免多了些怜惜。
在心底叹了一声,林老夫人指了指面前的八宝鱼块,示意贴身的婢女给林从鹤递过去。
林从鹤接过鱼块,道了谢,盯着碗中那晶莹剔透的食物,知道今日这场宴会的主题……要开始了。
果然。
林老夫人抬了抬手,示意众人安静些,接着,看向林从鹤。
问道,“母亲前些日子跟你说的事,你考虑的如何?”
“男子大了,总要成家的。”
“纵了你这么多年,也是时候收心了。”
“过两日老身找个由头,将那云氏女叫来府中一观,若言行合适,便为你定下了。”
上次老夫人这么问时,林从鹤恨不得当场发誓,跟云清絮撇清关系。
可这回,他却罕见的沉默下来。
最后,在所有人惊异的眼神中,淡声道:“也不能因为云府家世不如侯府,就这样轻薄了她,让人家入府给我们想看。”
“男女姻缘,讲究的是将心比心互相体谅。”
“若您真有兴趣想见她一面,不如等梅花开时,相约在京郊的普济寺上一炷香,即可散心,也可观察她在外面的言行。”
谢侯爷一身官袍未去,听他这么说,抚了抚胡须,眼底带着欣慰之色。